說話間,老婦單手前出,指頭尖,一道毫光緩緩射出,落在夢一男脖子上的傷口處,這時,皮膚下面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動,很快,黑霧仿佛烈日下的積雪,透過皮膚蒸發出來。
轉眼間,夢一男已經痊愈。
“你是…湖邊的黑影…”說這話時,夢一男有些發抖。
“湖邊的黑影?”老婦有些不解。
“我們見過。”香十里回過神。
說完,香十里急忙將衣服往身上套。
“不行,里面的衣服,必須全脫了。”老婦一臉嚴肅。
“你分明是在為難她。”夢一男憤憤不平。
“你很心疼是嗎?既然如此,不如你去幫她換吧?”
“我幫她…”夢一男驚訝的說不出話。
“怎么?害羞了?你不是她男人嗎?”
“對,他就是我男人。”香十里搶在夢一男之前回答道。
“那還等什么?”
猶豫了一會兒,香十里一把抓住夢一男胳膊朝一棵大樹后面走去。
“你剛才…”
香十里一下子圈住夢一男的脖子,微微發涼的嘴唇,迎向正欲開口說話的另一張男人的嘴。
“幫我解開衿帶,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看見我身子的人,希望你不要辜負我。”香十里臉上泛起一層紅暈。
“我還沒…”
“離開這兒要緊!”香十里打斷夢一男說道。
“別想著開溜,在我綠竹苑,即使是一只蚊子也休想逃走。”
沒過多久,在夢一男笨手笨腳的幫助下,香十里已換好衣服,看著一身素樸裝扮的同路人,夢一男竟有些認不出來,妖媚中多了一分清純,夢一男不自覺地從地上摘起一朵野花,輕輕插在香十里的黑發間。
兩人回到老婦跟前,香十里像是余生已經了無牽掛,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直言不諱地向這位兇煞說道--反正橫豎都是死,我們見過你在湖邊的手段,不如你現在就殺了我們。
一番話,竟像是震住了這位鬼見愁似的,一時間,無言以對。
“你們所說的湖邊,指的可就是剛才的黑水湖?”沉默了一會兒,老婦緩緩說道。
“正是。”夢一男回答。
-哈-哈-哈-,老婦一陣大笑。
“可笑至極,想要逃走,也不至于找如此拙劣的借口。”老婦收住笑臉。
“你收我相公做徒弟只是一個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要取他的骨頭。”
說到這兒,香十里不禁打了個寒顫。
“要他的骨頭?我要他的骨頭有何用?難不成你們真把我當成剛才那條黑狗了。”
話剛說一半,老婦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又感覺像是二人設計的一個圈套,于是,惱羞成怒地低吼一聲--找死!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夢一男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舉過胸,行跪拜禮,口中喊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隨即,-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見此良徒,老婦甚是歡喜,立即收住拉開的架勢,臉上會心一笑。
“徒兒快快請起,隨我進屋,跟為師仔細講講你們剛才提到的事。”
老婦將夢一男扶起,而后將近前一片落葉隨手一點,落葉立刻彈射出去,如一顆呼嘯的石子重重地砸在遠處一塊石頭上,接著一聲巨響,像是火藥爆炸一樣,遠處的石頭瞬間開了花。
這時,一個綠竹圍繞的雅致小院,從地上緩緩升起,茅草覆蓋的院墻門楣旁,書寫著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綠竹苑。
“徒兒,隨我進來。”
老婦回過頭,朝仍站在原地呆呆看著這一切的二人說道。
“師傅,房子怎么會建在地下?”夢一男滿臉好奇。
“以后你就明白了。”
“往后,你就別叫我師傅了?我自由慣了,對我來說,輩分可有可無。”
“那叫你什么?”
“叫我鬼婆婆。”
“為什么起這么古怪的名字?”香十里問。
“這是別人起的,知道我的人,都叫我幻面鬼嫗,我自己的名字,反倒已經記不起來了。”
“哪有記不清自己名字的?”
說完,夢一男沉默了。
“徒兒,怎么了?”
鬼嫗倒是細心,發覺夢一男不說話,像是有什么心事,于是關切地問。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看來,你我師徒有緣。”
“鬼婆婆,你不是二十剛出頭嗎?”香十里問。
“沒錯,可我經歷了兩次回魂返陽,這是第三次,剛好二十年零幾個月。”
“回魂返陽?”
“你沒聽錯,我修煉的武功十分獨特,每到一層境界,無論怎么修煉,都不會有任何長進,只有歷經回魂返陽,才能修煉下一層武功。”
“世間還有如此奇怪的事?”
“鬼婆婆,你說的回魂返陽是…”
“你沒猜錯!”
鬼婆婆打消夢一男的疑慮,肯定地回復。
“死人怎么會活過來?”香十里快言快語。
“別的人不會,修煉鬼絕殺伐冊的人會。”
“什么時候開始回魂返陽?”
“因人而異,我修煉了六十年,歷經第一次回魂返陽,又修煉了六十年,經歷第二次,這第三次就不得而知了。”
“你已經一百四十歲了?”香十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來,武功還沒有全部練完,人豈不是已經死了嗎?”香十里說。
“全練完?”鬼婆婆一臉驚訝。
“到現在為止,我也只修煉了鬼絕殺伐冊上的陰絕咒、鬼絕七式中的六式,就已經耗去了一百多年的時光。”
“不過,徒兒倒是有可能全部修煉完。”鬼婆婆話鋒一轉,看著一旁的夢一男。
“我?”夢一男一臉詫異。
“沒錯,你跟常人完全不一樣,先知先覺、后知后覺,你一應俱全,先天基礎十分難得,后天只需勤加修煉,很快便能有幾分火候,鬼絕殺伐冊日后定會在你身上大放異彩。”
“鬼婆婆,你剛才說的鬼絕殺伐冊,上面都有什么武功?”夢一男忍不住好奇。
“除了陰絕咒跟鬼絕七式,還有就是陽絕咒和通天咒。”
“陰絕咒,至陰,陽絕咒,至陽,有了這兩種武功的最高境界做基礎,才能修煉通天咒,那是一種至陰至陽的最高修為。”
“鬼婆婆,鬼絕七式,為什么只修煉了六式?”香十里問。
“最后一式,起手式,我一直沒弄明白,所以沒有修煉。”
“你們剛才所說的湖邊,是怎么回事?”鬼婆婆問。
于是,兩人將不久前湖邊發生的一幕,完完整整地講給了鬼婆婆。過了許久,鬼婆婆才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賤女人!
而后,又一臉鄭重地向夢一男說道:“記住我這張臉,今后,你會遇見一個跟我長的一模一樣的女人,到那時候,無論她說什么,你一定不要手下留情,扒她的皮、抽她的筋,挫骨揚灰,讓她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說到最后,鬼婆婆慘白的臉上浮起一絲陰冷毒辣、得意洋洋的冷笑,仿佛自己親手完成了她口中提及的各種手段。
沒過一會兒,竟刮起陣陣寒風,吹過身上陰寒無比,如同霜刀劃過皮膚,顯得極為恐怖。
“鬼婆婆、鬼婆婆…”夢一男不停叫著。
終于,鬼婆婆回過神來,臉上沒了令人生寒的笑容,又一下子掛滿了眼淚,像是可憐人不愿提及的陳年舊事,被徹底抖摟了出來。轉眼間又變得楚楚可憐。
“對不起,鬼婆婆。”香十里小心翼翼地說。
“反正早晚你們會見面,她一旦知道我收了個徒弟,你不去找她,她也會來找你。”
“索性,我現在就告訴你,今后遇見她,你也好有個準備。”鬼婆婆抹了一下眼淚說。
“她活在另一個世界,有無數張面孔,你千萬要小心,可能有一天,你身邊最親近的人向你舉起屠刀,那便是她幻變出來的。”鬼婆婆朝香十里看了一眼,接著說道。
“活在另一個世界,你是指…”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怎么舍得死?想殺她的人不計其數,可最終都成了她的尸奴。”
“看看天上的太陽,能看見什么?”鬼婆婆朝二人說道。
夢一男抬頭看了看,卻什么也沒發現。
“就一個太陽,還有什么?”香十里也很迷惑。
“常人自然什么也看不見,可修為達到一定境界的人就不一樣,會發現太陽里面有一塊圓形的黑斑,那便是常人所無法觸及的另一個世界。”
“她在太陽里面?”夢一男差點兒沒驚掉下巴。
“以后你就明白了。”
“原本我也在那里,后來,因為父親將鬼絕殺伐冊交給了我,她心生嫉妒,我一不小心中了她的圈套,被困在這綠竹苑一百多年。”
“你們是…姐妹?”
“你說的沒錯!孿生姐妹,她比我早出生,論年紀,我應該管她叫姐姐。”
“這一百多年來,我試遍各種方法,但始終沒能踏出綠竹苑半步,現在看來,她修煉的幻域七星圖,也到了一定的境界。”
“那你剛才…”
“剛才,是我用走魂術,讓自己命魂離體,去往湖邊救你們的。”
“這綠竹苑,被下了乾坤法相咒,可大可小,大時,無論你走到天涯海角,也在它的范圍之內,小時,可以裝進口袋里,但要從里面逃出來,卻是十分困難。”
“我要怎么救你出來?鬼婆婆。”夢一男問。
“別枉費力氣了,等你修煉完鬼絕殺伐冊上的武功,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說完,鬼婆婆盤腿而坐,不再言語,轉眼間頭頂上冒起一股黑霧,一卷破爛不堪的木簡,豎直立著,一面快速旋轉,一面垂直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