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紛紛中,九機湖面上,起了一層輕紗薄霧。
遠遠望去,整個校園籠罩在裊裊煙雨中,朦朧而美。
只可惜如此美景,顧沖現在沒有半分心情欣賞,他擰著身上T恤滲出的水,用漫不經心掩飾自己的狼狽尷尬,問道:“盧同學,你在這里是干嘛?”
盧清影道:“我練武剛好路過。”
顧沖感嘆道:“唉,你真是天天風雨無阻,像你這種學霸還這么刻苦,不給我們這些渣渣一點活路啊……”
盧清影側過身看著顧沖,清眸流盼,道:“顧沖,我這段時間早晚也老碰見你,我挺好奇的,為什么你一個畢達系的學生,會突然練功這么刻苦?”
聽盧清影竟然主動向他提問,顧沖登時來勁了,道:
“不瞞你說,我從小到大個人的志向一直都是成為武者,但奈何天資太差,高考分數上不到好的武科大學,我就想了個迂回折中的辦法,報了畢達系,想著畢達好歹屬于武學院,也能接觸到九院的武學資源,曲線救國!”
他一下將自己描述成了個艱辛追求武道的勵志少年,扯謊面不紅、心不跳,向來是他的拿手好戲。
“憑你軍訓時候的懶惰勁兒,真沒看出來你有這理想。”
盧清影不禁抿嘴,嫣然一笑。
她這一笑,驀然間,整個九機湖的秋雨景色,都黯然失色。
顧沖心也跟著狠狠的跳了跳,他竟是看得有些恍惚失神了。
盧清影扭過頭去,看向了湖面,不與顧沖對視。
又是一陣沉默,空氣中的尷尬味,更濃了。
盧清影忽然輕聲道:“你昨晚的《平凡之路》,寫得真好。”
“什么?”
顧沖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對我說,人生來平凡,最終也會歸于平凡,所以這一生無論是活得精彩,還是普通,都要有一顆平常心。”
盧清影靜靜道,像在對一個朋友,訴說心聲。
顧沖真是“受寵若驚”,他都已經需要用靜心訣,收斂自己躁動的心神,。
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從容平靜,道:“你父親能說出這種話,想必一定是位活得很自然通透,很了不起的人物。”
“每個努力活著的人都了不起。就像你歌里寫的:‘絕望著,渴望著,也哭也笑平凡著’。”
盧清影恬淡一笑,伸出手,接住了面前一條屋檐滴落的雨線。
顧沖怦然心動,他真希望這副美好的畫面,能夠定格。
但盧清影的臉上,為什么總蒙著一層淡淡的憂傷、孤獨?
“盧同學,你是有什么心事么?”
顧沖忍不住問道,雖然他知道以他兩人現在的交情,問這話不合適,但他還是問了。
盧清影沒理顧沖,呆呆望著雨滴,一動不動。
顧沖也識趣的不再多說,走到涼亭一角,開始將衣服、褲子的水都擰了一遍。
濕漉漉的衣物貼著身體,透心涼的冰冷,要不是他內功不錯,恐怕已經凍得瑟瑟發抖。
稍微弄干了一點,他在盧清影對面坐了下來。
兩人一人坐一邊,誰也沒再說話,靜靜望著亭外雨幕。
不知過了多久,漸漸地,敲打著屋頂的雨滴小了下來,雨勢漸住。
“下雨天真美。”
盧清影小聲的自言自語說了句。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與你躲過雨的屋檐。”
顧沖想也沒想,順口接道。
說完他才發現,自己好像不小心“撩”了一把。
“你這是隨口都在寫詩寫詞么?”
盧清影回頭,有些驚異的瞥了顧沖一眼,白玉般的雙頰微紅。
顧沖揉搓著濕漉漉頭發,道:“我這是有感而發。”
盧清影站起了身:“我要走了。”
顧沖一驚:“怎么?生氣啦?開個玩笑嘛……”
“不是生氣。雨快停了,我該去練武了。”
盧清影說著,徑自往亭外走去。
“等等!”
顧沖喊住了她,斟酌了一下,說道,“那個……盧同學,能不能加個友信好友?以后有什么武學問題,我想向你多請教請教。”
這個請求加好友的理由有點牽強,但總也算個理由。
盧清影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嗯,可以。”
她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了手機。
顧沖大喜,也摸向自己濕透了的褲兜,卻才想起手機什么的都給了賈又城,叫苦不迭:“遭了!我手機沒帶……這樣,你說你的賬號,我背下來回去加你!”
他的求生欲很強烈。
“不用這么麻煩。我加你吧,吶,你自己輸賬號。”
盧清影進入到友信添加好友頁面,將手機遞給了顧沖。
“那太好了……”
見她這么大方,顧沖內心受到的喜悅沖擊,是一波接一波。
他接過盧清影的手機,卻見這是臺黑色的國產OV手機,看起來非常老舊了,四角有磕碰留下的痕跡,屏幕右下方也有一條小小的裂痕,恐怕得用兩三年了。
這機子新的大概也就一千五左右,見這情形,顧沖已大概知道盧清影的家境,應該并不如何富裕,可能跟他半斤八兩。
“謝謝,我回去后就加你。”
顧沖飛快的輸入了自己的友信賬號,發送了添加消息。
遞回手機給盧清影時,他無意瞥眼看到時間,不由一驚,都下午1點18分了?
“走了。”
盧清影拿回手機,沒再多做停留,施展輕功,飛快的去了。
顧沖還陷入在時間的震驚里。
他大概早上八點多下的水,這一泡在水里都五個多小時了?他一點都沒察覺到時間流逝得如此之快,以為最多過去了兩個小時!
等現在反應過來,饑火中燒的感覺涌了上來,顧沖才想起自己早飯、午飯也都還沒吃。
……
顧沖飛奔回寢室換衣服,一跑起來,他只覺身子輕盈如鴻毛,毫不費勁。這感覺他覺得很新鮮,一路都在沾沾自喜。
由于外邊下雨,吳強下午都沒再出去練功,見落湯雞一樣的顧沖回來,寢室的三位同志嚇呆了,紛紛震驚大吼:你是不是練武練魔怔了!
顧沖咧嘴直笑,也不多解釋,換過衣服又走了。
他去食堂吃了三兩面,徑自到畢達系找賈又城。
賈又城這老東西會享受,泡了杯熱茶,胸口蓋了本書,此時正躺在圖書室門口的涼椅上睡午覺。
“這么快?”
賈又城聽顧沖匯報了練武進度,睡眼惺忪的他一抹嘴角口水,一翻爬了起來,指著外邊的空地道:“去跑兩步,我看看。”
能讓賈又城吃驚,顧沖不免有幾分得意,但他還是像個傻子似的,去圖書樓前的空地跑了半圈。
賈又城嘖嘖贊道:“可以啊,腳不帶塵,身活似水,學到了幾分精髓。”
顧沖笑道:“教授,以我現在的身法,打學校種子營的那群家伙,足夠了不?”
“你娃娃飄了啊,你基礎太弱,現在學的是別人早就會的,你都在想打倒人家了……”
“你不讓我有點自信嘛。”
“自信不是飄。不過你這進度倒出乎我意料的快,輕功身法回頭你自己再好好練練,我現在傳你一套掌法!”
賈又城走出門來,作活動筋骨狀。
顧沖喜道:“教授,你終于要親自出手教我招式了?”
賈又城問道:“最近你跟著廖星星在蘭圖系,應該開始學九院的入門功夫元商十二掌了吧?”
顧沖撇了撇嘴道:“對,剛開始學,但感覺是套很無聊的掌法,跟社會上最普通的黑虎拳、大力掌感覺沒啥區別啊,就是多了道計算步驟。”
“無聊?不好意思,我今天也要教你元商十二掌。”
“啊!?”
顧沖無語一愕。
“莫廢話,看好了。”
賈又城腳踏八字步,拉開架勢,便打起了元商十二掌。
這是套大開大合,來來回回就只有十二掌的掌法,相當的簡單直接,所以顧沖會覺得它無聊。
“我將速度放慢,讓你看清楚每一個細節!第一掌:天地通玄!”
賈又城一招招開始演練,動作緩慢得像個打太極的大爺。
“第二掌:外圓內方。”
“第三掌:日地底弦……”
……
隨著賈又城的第一個起勢,顧沖就瞳孔一縮,他用靜心訣,放大了賈又城掌法的諸多細節,便察覺到了微妙之處;
再看第二掌,他吃驚了;
第三掌已經張大了嘴;直到看完十二掌,他徹底拜服了,哪里還敢有絲毫的輕視!
賈又城雖然動作那般遲緩,沒用任何的內力,但明明一套極為普通的掌法,在他手下跟蘭圖系的武科老師楊文斌打出來,就有天壤之別。
賈又城的每一掌都是如此地恰到好處,連綿渾然,仿佛含著千變萬化。
顧沖驚嘆道:“教授,你這、這就是傳說中的返璞歸真么?什么招式在你手下,都能化腐朽為神奇?”
賈又城不假辭色道:“哼,莫拍我馬屁。招數厲不厲害,在于使用的人,懂么?你剛才領悟到了幾成?”
顧沖一怔想了想,有點尷尬:“呃……好像一成都沒領悟到,只大概記得個感覺。”
賈又城卻點頭:“那就對了。來,打起來,我看看。”
顧沖深吸一口氣,進入靜心狀態,細細體味著剛才賈又城一招一式的感覺,良久,某種感覺涌上了心頭,他自然而然地拉開架勢,打了起來。
不知不覺,元商十二掌,他一氣呵成,一路打完。
“你他娘的可真是個天才!”
這回輪到賈又城吃驚了,他將眼睛鼓成了牛眼一樣大,笑罵道。
顧沖卻不知他是不是說反話,略帶忐忑的問道:“可還行?”
“滾吧,后邊你想干嘛干嘛去!這一套掌法你已經出師了,打過校賽我再傳你其他的。”
顧沖一愕:“啥?教授我這就出師了?”
……
賈又城說要用四天時間,傳顧沖基礎武功,顧沖原本擔心時間不夠,結果一天時間就出師了!
顧沖沒想到,賈又城更沒想到。
賈又城讓他“滾”,他便“滾”了。不過他還是沒松懈下來,繼續躲在野望坡練習最難的打鳥指。
第一重境界“散子打鳥”他已經掌握,除了單發,還學會了以手擲撒彈子的群攻技能,便開始練習第二重“一石三鳥”。
一直練到天黑,顧沖回寢室時,才想起白天加了盧清影,他忙拿出手機上友信通過了好友請求。
只見盧清影昵稱“影”,頭像是一面映著斑駁樹影的白墻,十分素雅。
顧沖點進她朋友圈一看,果不其然,三天可見,一片空白。
“剛練完武,通過好友晚了,不好意思。”
顧沖發了條消息過去,加了一個送小花花的熊貓頭表情。
“不準將我的賬號告訴其他人。”
過了一會兒,盧清影回復。
“人家拿刀架我脖子上,我都不會給!”
顧沖一笑,迅速回道。
盧清影便沒再回消息。
顧沖也不以為意,還覺得挺美滋滋的。
為了避免引發組織上的強烈“憤慨”之前,他決定先不把加了盧清影友信這事,告訴寢室其他的同志。
……
接下來的幾天,顧沖忙于日夜苦練,都沒再找盧清影聊過,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天下新武”的校賽,即將拉開帷幕。
開賽前夕,顧沖決定給緊繃了半個多月的自己放一晚上假。
他先去畢達系的師姐那借了吉他,又借了廖胖子的蘋果手機,干了一件他一直想干沒來得及干的事。
——在優果視頻網建立個人賬號,錄《那些花兒》的視頻上傳,表明了自己的原唱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