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前的輕紗落在桌上,還未干透的墨汁在紙面上散發著淡淡的光。
默清鈴抱著一捆書卷站在桌邊,看著耀詩提著筆寫著什么。
“……先生親啟,吾乃凡仙盤絲洞之耀詩。猶煩先生收到信后至盤絲洞一行耳,吾見命之子……”
等最后一筆落下,耀詩拿起紙張,輕輕地抖干墨跡,低聲道:“還希望先生能盡快趕到盤絲洞……”
話音未落,那紙張便在那一瞬間消失在了他們面前。
“也該找個時間給曲茶茶落上名字了……”
耀詩抬手揉了揉眉間,點頭回應了一聲,“尋個時間,等墨子他們忙完就記上吧。”
書房里大大小小的堆積了不少卷軸,大多都是命定之子的記錄,上面記著命定之子的畫像以及一些信息,每張卷軸都對應了一位命定之子,能感應到對方的狀態。
默清鈴點了點頭,將抱著的卷軸放在了耀詩面前,“這些記曲茶茶應該夠了。”
“夠了。”
還不等默清鈴再說什么,耀詩就站起身來,自身后的書箱中拿出了兩卷空卷軸,“吾過幾日下山一趟,林澹月尋吾。”
默清鈴“嗯”來一聲,然后抱著卷軸進了內屋里,時間已經不多了,但是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耀詩這副性子只怕還難以接受如今盤絲洞的模樣,只有她去做這個開路的人,才能讓耀詩一步一步的去接受如今這個世界。
……
道觀,書房內,一個白袍男子手突然一抖,墨水順著筆尖落到紙上,暈染出一大片墨色。
“不好。”
那男子皺了皺眉頭,坐在他身旁的少年面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師傅,怎么了?”
師傅看了蘇醞笙一眼,然后將手中的筆遞給了少年,“醞笙,你好好待在道觀里頭,為師要去找盤絲洞的洞主。”
蘇醞笙愣了愣,很快就接住了筆,然后看著師傅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盤絲洞洞主……
或許旁人都認為盤絲洞洞主就是那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孩子,但蘇醞笙卻覺得,在師傅口中的洞主,應該是那孩子的師傅才是。
……
凡仙山——盤絲洞。
藥室里頭,耀詩正無奈的扶著額頭,然后看著自己面前這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歲的銀發男子。
“吾……”耀詩正想說些什么,就被師傅打斷了他的話。
“耀詩先生。”
師傅那雙眸子微微閃爍著,他與耀詩也見過了不少次,他著實是頭疼這么一個超乎常理的存在。
耀詩本就不算三間四界內的妖物,或者說他本是屬于三間四界之中,后又因為天命所降使其超脫了這一間界。
一想到這些師傅就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的跳。
師傅睜著一雙紫金色的眸子,粗略打量了一圈耀詩待著的地方,“耀詩先生以如此方式聯系吾倒是很少見。”
“吾……只是很久未見先生來此。”耀詩指了指書房里頭的檀木椅,那木椅上墊著厚厚的方墊,看起來倒是舒適,“先生先坐下,吾慢慢與你說。”
聽了這話,師傅才微微點頭,順著耀詩指著的方向走去。
“上次見耀詩先生,似乎還是在……”
今日的陽光有些刺目,透過了書房的窗直直的照在他的眼鏡之上。
師傅微微垂下了眼簾,抬手遮了遮眼,耀詩見他這副模樣,站起身放下了窗簾。
窗簾厚重,一下子就將整個書房的光都擋得嚴嚴實實,整個視野變得昏暗了起來。
當視野變黑時,其他的觸感就會變得格外敏感,耀詩甚至能聽到窗外其他人的話語,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以及師傅那輕而緩慢地呼吸聲。
不知道靜了多久,才聽到師傅輕聲道:“上次見到耀詩先生,還是在清鈴姑娘與你的訂婚宴上。”
耀詩愣了一下,黑暗中有些看不太清師傅的面容,他也并非凡人,怎么會在黑暗中看不清他人的臉呢?
“先生,吾不記得那些事。”他只是否認那些,那些與那人有關的事情。
師傅摩挲著木椅的把手,指尖在把手上輕輕地打著圈兒。
“先生也許是認錯了罷。”他這么說著,手卻有些不自主的握緊了。
聽了耀詩那話,師傅也不否認,只是嘆了口氣,“耀詩先生可是不愿承認那些?”
“先生明知那并非吾。”耀詩皺起了眉頭,“吾不過是一只貓妖罷了,豈能跟那相比?”
“不過是緣。”
“緣?再怎么是緣也不可能是吾,那萬年王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可能是吾這千年貓妖。”
“又為何不可?”
“吾出世的時候那萬年王可還未隕落!”
耀詩記得很清楚,他不是那萬年王,他又怎么可能是那個王?那年他出世時不過是一只奶貓罷了,又怎么可能是那兇獸的轉世?
他出世的時候,那人可還未隕落!
“爾又如何確定那是爾的記憶?”
耀詩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怒道:“吾怎么可能不能確定?那是吾的記憶,在吾腦海中深深地刻著的記憶!”
他的聲音極大,師傅只覺得耳朵有些發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后,師傅才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耀詩。
“吾第一次見君,乃是萬年以前,那時天地初分,世間混沌,吾記爾的萬般模樣,而后汝于輪回道之中往返無數,吾也攔不住,可吾倒是未能想到,爾會如此選擇。”
師傅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嘆了出來,他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么,那座位上的耀詩明顯氣急,若是再說下去只會讓雙方都不好看。
“緣乃萬事萬物所匯集而成,它可以是任何東西,可以聚成任何模樣。”
耀詩抬頭,有些茫然的看著師傅,他的面上還有還未消散的憤怒,可如此模樣,師傅卻又有些無奈。
眼下還早,也不必讓他如此快接受那些東西……
書房外傳來陣陣腳步聲,還有人大聲的喊著“耀詩先生”四字,見此,師傅也不再做停留,只是看了一眼耀詩,“緣,也并非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明白的,吾見緣千萬年,至今不明。”
聽了這話,耀詩再有些迷茫也明白他又要消失在了自己面前。他猛地站起身,卻不小心撞倒了身旁的小桌,但他也不去管那小桌如何,只是伸手想要抓住師傅的手。
“……先別——”話還未說完,那抹銀光就這么消失在了耀詩面前,手中卻什么也沒有抓到,“走……”
他有些呆愣的看著自己的面前,卻又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先生……
為何是您“又”消失在了吾的面前?
耀詩只覺得腦袋里渾渾沌沌,頭疼得好像要炸裂了一般,自己剛剛那副模樣明顯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可他又什么都不能確定。
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呢?
……
“耀詩先生?”一個面上有些嬰兒肥的少女湊到耀詩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您這是怎么了?”
耀詩回過神來,看著面前的幾個人,有些疑惑的問道:“這是怎么了?”
孟朝如和墨陽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說了許多耀詩都未能聽得清楚。
“我來說我來說!”柳如故立馬舉著手大聲說,在看到耀詩點頭后,她馬上接著說道,“山下送來了一個姑娘,那姑娘身上傷痕累累的,不比當初的曲茶茶輕。”
她想著喘口氣再說,就見墨陽接了下一句,“我們看著那姑娘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于是就來問耀詩先生您了。”
“可有人在那?”耀詩微微皺眉問。
柳如故幾人面面相覷,他們好像都跑過來跟耀詩說了,那里又怎么可能還有人守著。
“你們這……”
“清鈴姐姐與墨子去守著了。”憐君身上摸了摸面上的紗布,低聲道。
耀詩點了點頭,也就往大門那頭去了,只剩她們四人面面相覷。
整個書房還有些昏暗,孟朝如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喊她們幾個往大門走了。
書房里,窗簾隨著風吹而飄起,從縫隙中透露出許些陽光。
……

阿醞阿沄
這一章好像寫了七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