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師傅的事嗎?”
蘇醞笙托著腮看著一旁正扎著頭發的少年,陽光透過層層樹葉照入窗戶,籠罩在他的身上,將他那有些單薄的身影照得虛幻,甚至是透明。
聽到了蘇醞笙的話,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還未系上的長發順著手散落在肩頭。
他撇過頭看著蘇醞笙,“什么事?”
見他這副模樣,蘇醞笙呼吸一滯,然后才回了他一句話,“自師傅從盤絲洞回來,就將自己關在書房也不出來了?!?p> “你是指這件事嗎?”少年皺眉,“盤絲洞發展那么迅速,師傅應該是看出了什么才會如此?!?p> 蘇醞笙抿唇,眼下已經有了些黑眼圈。雖說不大明顯,在沄池眼中卻有些刺目。
“你又熬夜?!?p> 這般說著,他有些不自主的伸出手,想要去撫摸蘇醞笙下眼皮。
蘇醞笙不動聲色的扭過了頭,伸手自一邊的茶幾上拿起茶壺,給他倒了杯茶,才緩緩而道:“最近事情太多,有些不好處理……”
傅沄池有些訕訕地收回手,接過了蘇醞笙手上的茶杯,“也是,畢竟以前你也不愛做這些事?!?p> 聽了這話,蘇醞笙那端著茶壺的手抖了一下,差點將里頭的茶水抖露出來。
他……哪里是不愛做這些事,神壇是不允“神明之棄”上前祭祀的,那前幾年的祭祀自傅沄池有了能力起,師傅就手把手的教導沄池,在沄池面前一次又一次的演示,一遍又一遍的教導。
對啊,他哪是不喜做這種事,不過是不允許罷了。
蘇醞笙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那雙腿已經廢了,永遠不可能再站起來了——
為了換面前這人的靈魂而廢的。
他突然覺得有些迷茫,不明白自己如今的想法,當初不是他自己不顧師傅的阻攔去尋沄池的嗎?怎么如今又一副這般模樣。
蘇醞笙抿了抿嘴,講手中的茶壺放下,才對著傅沄池露出一抹笑容來。
“我等下就去廂房里把祭祀所需的東西拿出來,今晚還需祈求上天降臨福報?!?p> 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有些想氣傅沄池,就這么說出了這樣的話。
做為“神明之子”的傅沄池,在聽到這話的時候該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啊——他曾是道觀里的寵兒,一切關于神明的事情都由他親自處理,如今變成這副模樣,又如何能接受?
聽了蘇醞笙那話,傅沄池愣了愣,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是了,馬上就要入冬了,按照流程,也該開啟祭壇祭祀了??上ё约喝缃癫贿^是鬼魂,連神壇都不能上去,又怎么能像以前那樣在神壇上作法呢?
傅沄池還想說些什么,最終只是張了張口,什么也沒能說出來。
“我先去書房找師傅了?!碧K醞笙說完,便自己推著輪椅走了。
那輪椅是落家小姐給的,整個凡水鎮在聽聞了他們二人的消息后便自發組織捐了不少的錢,而后這些錢就變成了山洪爆發那一塊的捐贈費,而輪椅則是落家小姐落九從自家店鋪里制作出來送到道觀里頭的。
想到落九,蘇醞笙才發現她似乎許久沒來道觀了。
……
白洛城,落府。
此時的落九正倚在躺椅之上,懶懶的曬著太陽。屋外陽光正好,暖光透過窗籠罩整個房間,朦朦朧朧的,身旁半跪著靠在躺椅邊的是從小陪她到大的九肖。
“小姐,這也差不多三四個月,小公子也安靜得很,奴婢記得當初大夫人這時候……”
“九肖。”
“小姐?”九肖有些疑惑的看著落九,卻只見落九嘆了口氣,“小姐這是怎么了?”
落九抬手壓了壓心口,“我總覺得有些慌。”
“小姐這是瞎擔心,將軍鎮守邊疆,如今已經數年沒有打過仗了,想來再過兩年,等將軍回了京城,再等新一任正將軍上任——”九肖掰著手指替落九數著日子,“等那時候小姐與將軍就能在白洛城一直待著不分離了。”
聽了這話,落九支起身子,伸出手笑著推了一下九肖的額頭,“你這盤算得倒是精,不知道你哪里學來的。”
“和小姐學的唄——”
這里頭還在嬉笑鬧著,院落外頭又是一陣騷動,落九的笑還未收起,就聽見外頭有人慌慌張張的喊著什么。
“宮里那位來了旨意,已經快到府上了,小姐,您快梳妝打扮吧——”
落九愣住了。
這個時候來旨意,只怕是宮里知道了什么。
落九將放在小腹上的一只手放了下來,撇頭只見九肖正一臉擔憂。
“九肖,快扶我去好好打扮一下,這時宮中來人,只怕是……”
來者不善。
她閉上了嘴,回頭看了一眼窗外,原本晴朗的天此時暗淡了下來,太陽被層層云朵遮蔽,不透一絲縫隙。
九肖已經在為她綰發,最終卻又停了下來。
“怎么了九肖?!?p> “小姐……”九肖抿唇,喉中有了些哽咽,“奴婢只是心疼小姐,自小就見小姐性情陰沉,如今好不容易朝著好處好了,身旁也有了將軍做伴,卻又……”
“好了,九肖。”落九抬手,“替我戴上這個發簪吧。”
落九拿著的是一只碧色的玉簪。
那是她及笄時,將軍送給她的簪子。
看到那支發簪,九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來,將軍也快要回來了?!币娭判そ舆^了發簪,落九才緩緩道,“不然宮中也不會這么急著派人來。”
“可是小姐,您既然知道,又為何……”
“我放不下落家上下一百余人口?!?p> 落九看著鏡中的自己如此說道。
……
皇城,金碧輝煌的宮殿內,一華服男子看著面前的白發老人。
老人執著手中的白子,許久,又將白棋放了回去,然后迅速離開自己的位置,朝著男子跪了下去。
“臣惶恐?!?p> “這有什么惶恐的?”華服男子鳳眼微微瞇起,居高臨下的看著老人,“落家在整個天下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又何須害怕朕這小小的一界之主。”
“臣不敢。”
在宮中那位命他進京的時候,他就知道,落家要遇到屬于本家的劫難了。
“朕記得,落大家主家的女兒如今也有二十了。”
皇帝突然話頭一轉,扯到了落九身上。
老人一愣,落九雖不是他的女兒,但卻是他們一族唯一的女孩,五年前才與正將軍成了婚,皇帝如今提起這茬是什么意思?
帝王心最是難測,他也不明白,只是將頭低得愈發的低了,“回陛下,是的,九兒五年前才與正將軍成婚?!?p> “這么多年了,蕭愉也不曾與九姑娘誕下一個孩子。”
“蕭愉”是誰?老人愣了愣,這才知道原來正將軍是有名字的。
歷代正將軍從不曾有過名字,他們唯一的稱呼只有“正將軍”三字,好在正將軍一代唯有一位,也不會被人弄混。
“臣……”
“正將軍也快回宮了,朕想他也思念九姑娘思念得緊,不如喚九姑娘進宮,也讓朕看看這令蕭愉上心的孩子究竟是何種模樣吧?!?p> “皇上!”
“哦?看樣子,落丞相不太愿意啊?!?p> 落丞相愣住了,若他同意,九兒入宮后會怎樣,若九兒出了事,他的親弟弟失去了唯一的女兒……
可若是不同意,就是把整個落家放在了明面上,只怕皇帝……
皇帝也不說話,只是瞇著一雙鳳眼看著落丞相,手中掂著一枚黑棋,面上帶著許些笑容。
許久,落丞相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臣……謝恩?!?p> “如此甚好,丞相快快起來,想想路程,九姑娘過倆天也該到宮里了?!?p> ……

阿醞阿沄
恢復更新_(:з」∠)_脖子好了我又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