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頭指著池邊的太陽椅，“請坐。我就是陳讓的父親陳心鵬。”

　　馬天楚掏出手銬要拷人，卻被周雷拉住，一起坐下。

　　“陳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周雷開門見山。

　　“我們都是J國一右翼組織成員。”陳心鵬輕輕呷了一口酒。

　　“你為什么會加入J國的組織？”周雷驚奇地問。

　　“本來我就是混血兒，我父親原來就是J國的軍官。”陳心鵬身子往椅背一靠，微笑著向周雷娓娓道來。

　　“你們想在濱海市傳播絕癥？”周雷眼光直逼陳心鵬。

　　“是。”陳心鵬承認。

　　“那你們不覺得這樣太傻了嗎？在你們行動前，你兒子給我一套游戲軟件，把你們的計劃全盤透露給我。沒有這套軟件，只怕我們現在還在為交付肖一陽的贖金瞎忙。”周雷問出了他心中最大一個疑團。

　　“因為在游戲中，我們其實是對計劃進行了一次演習。在演習中，我們贏了。在你們找到我們之前，我們已經成功地把病毒培植出來，運了出去。但在實際操作中，我們并無必勝把握，因為在演習中，勝負本只在一線之間。只要你們早一天拿到搜查令，或者查案的進度再快一點，我們就可能滿盤皆輸。而你，周探長，雖然被降了職，卻仍然是我們計劃中最大的敵人。能否拖住你，是我們計劃能否成功的關鍵。所以，我們特地先告知你我們的行動計劃，你必定巴不得立馬逮捕我們，阻止我們的行動。而你的同事卻無法像你一樣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們必須經過我們抽絲剝繭的引導，才能了解整個案情。所以你的想法必定不被他們所了解，加上陳讓的打壓，你就只能單獨行動。”

　　周雷緊握著拳頭，卻又不得不嘆服這個計謀的設計。

　　陳天鵬舉起酒杯，又呷了一口：“而你的單獨行動又肯定不被上頭批準，因此你就只能請假或曠工，這樣一來，我們便可以把單獨行動的你誘進來，控制住。從而使你的團隊群龍無首，無法找到案情的關鍵。而你由于你是主動請假，那么，就算你失蹤，也就不會引起你同事太大的懷疑了。”

　　周雷的臉色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白，最后忍不住地咳嗽起來，他一向自覺聰明過人，但這次，在陳天鵬手里，自己卻像一顆棋子，被人輕易玩弄于鼓掌之間。許久，他才停住咳嗽，苦笑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終由于馬天楚的介入，你們的計劃崩盤了。”

　　“那倒也不盡然。”陳心鵬冷笑道：“你不覺得自己最近犯上了咳嗽這毛病么？那天，山本在你暈過去的時候，已經把新研制出來的病毒注入你體內。雖然，今天你破壞了我們的實驗，讓我們無法順利地培植出病毒，但實際上你已經在幫我們傳播了，我們又何須再進行什么實驗？哈哈！”

　　周雷冷笑道：“我看你是不是瘋了！山本是在游戲里把我打暈的，就算他幫我注射了病毒，我也無法把游戲中的病毒帶到現實中啊！”

　　陳心鵬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哈哈大笑：“你真的以為那是游戲嗎？你不覺得里邊的世界很真實么？如果山本不把感應頭箍戴在你頭上，你也過不來這邊，說不準那邊才是真正的現實世界！”

　　周雷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他的確分不清究竟哪個世界更真實，哪個世界才是游戲。他只覺得天旋地轉，胸口一悶，又開始不停地咳嗽。

　　馬天楚在旁邊像在聽天書見陳心鵬一席話，把周雷折磨得死去活來，不禁大怒，拿起手銬就要銬人。周雷卻一把拉住了他，轉頭對陳心鵬笑道：“其實，要清楚哪邊是現實，倒也不難，只要我再戴上感應頭箍，進入另一個世界。再叫人把我的頭箍拿掉，只要我回得來，這邊便是現實世界！”這的確是個簡單有效的方法。因為游戲可以以通過切斷電源、取走頭箍等手段來中止，而現實卻不可能中止的。

　　陳心鵬一陣狂笑：“哈哈！你最好不要有這種念頭！我們設計的頭箍一旦戴在玩家的頭上，如果有人想通過切斷電源、關閉電腦或取走頭箍的方法強行終止游戲，那么頭箍會在瞬間玩家的大腦釋放強大的電流，致玩家死亡。”

　　周雷卻漸漸冷靜下來，苦笑著說：“好，的確是高招。我還有兩個問題想問你。第一，你為什么告訴我這些？第二，在另外一個世界里，陳讓是不是你們的成員？”

　　陳心鵬把酒杯慢慢地放下，面露痛苦之意：“游戲和現實雖然相似，卻不盡相同。如果在另外一個世界里，陳讓是我們的成員，他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至于我為什么告訴你這些，我也只是在履行我的任務而已。”

　　周雷不禁心一沉，當日山本描述過他們的計劃的時候，也說過他是在執行任務。而山本那段描述其實便是他們組織設下的一個圈套，引著他淪落進今天的陷阱。今天陳心鵬對著他揭開他們的陰謀真相的時候，也說他是在執行任務，難道他的話背后隱藏著更大的陰謀？想到這里，他不禁問道：“執行什么任務？”

　　陳心鵬這時卻只是微笑地點點頭，不肯再說。

　　門外警笛長鳴，大批警察涌入了聽竹軒。陳心鵬緩緩地站了起來，向健步走來的警員伸出雙手，由著他們給自己戴上手銬，剛要走，忽然回頭對周雷說：“其實我們把疫苗也研制出來了，那天山本在車里已經告訴你了。你好好想想吧。”說罷，陳心鵬頭也不回，跟著警察走了。

　　周雷當真云里霧里，沉吟半半響，才跟著馬天楚從聽竹軒緩步走出。剛到門口，周雷突然站住，回頭拍了拍馬天楚的肩膀：“天楚，以后的事情就要靠你了！我估計是已經染上病毒了。一會兒我把這些天接觸過的人、到過的地方都列給你，你務必要把這件事報告上級，讓他們盡快采取措施，避免疫情擴散。”

　　“那你呢？”馬天楚聽出話不對頭。

　　“我想再回到那邊的世界去。畢竟，在這邊還有你。但在那邊，眾兄弟生死未卜，如果我不回去，疫情在市內蔓延開來，當局又不知曉，那就危險了。”

　　“那你的游戲還要玩多久？”馬天楚問道。

　　“我不知道。”周雷苦笑道：“如果那邊是游戲的話，就要看游戲長度而定。而如果那邊是現實，那我可能就回不來了。”

　　馬天楚呆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突然一拳打在周雷臉上。周雷一會踉蹌，差點跌倒，聽見馬天楚吼道：“你瘋了嗎？明知自己得病，不去治療，不去幫忙救人，要自己跑去玩游戲！你知道你還能活多久嗎？不馬上去醫院，你隨時可能會死！難道我馬天楚站在這里還不夠真實？我在這里活了二三十年了！這一拳，真實嗎？疼不疼？”

　　周雷一陣咳嗽，咳得彎下了腰，好不容易才停住：“沒錯，我感覺在兩邊都活了二三十年。這一拳很痛，但是我還是無法確認，必須親身回去確認。你要保重！”說著回頭要走，卻被馬天楚攔住：“陳心鵬不是說你知道培植疫苗的方法嗎？”

　　“可能知道，也可能他在騙我。我實在想不起來，”周雷停住了，“如果我想起來了，我會第一時間回來告訴你！”

　　周雷開車走了，直向家里方向駛去。他得回去找游戲軟件。如果這邊是現實世界，那他這輩子都將被人當瘋子看待。但他必須選擇這條路。只是，去到那邊，他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又如何擺脫山本，如何面對兄弟慘死，戀人生死不明的世界？

　　周雷忍不住掏出手機，撥通了林雪的電話。電話里傳來林雪柔軟的聲音：“你好，周雷。”

　　周雷的心痛得抽搐了一下，好一陣子，才從嘴里擠出兩個字：“保重。”

　　路燈開了，把周雷的路照得很亮，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