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雨歇看著對面的小啞巴覺得很有意思，“喂，小啞巴，你學趕尸是為了什么啊？”

　　“賺銀子啊。”小啞巴蹙了蹙眉，或許是因為這個正數錢的行當被木雨歇所干擾而不悅。

　　“賺銀子？”木雨歇若有若無的微笑掛在嘴角，“你算過沒，就是不算你那辛苦費，那些朱砂，符篆，還有養護不讓它腐爛的藥物，這些錢你都沒賺回來，你這哪是賺錢啊，你這是虧本啊。”

　　虧本？

　　小啞巴愣住了，本來她還沒察覺，這么一算的話！

　　嘭！

　　小啞巴一掌拍在桌子上，嚇得木雨歇身子一震，好在小啞巴沒有用力，不然這桌子裂了又要賠一筆錢。

　　“算了。”剛拍了桌子的小啞巴立刻回到了那副冷臉，數起了桌上的錢，“趕尸也算是我練武之余打發時間的事罷了。”

　　這話可謂是聽得木雨歇倒吸了一口冷氣，你還是個姑娘家么？別的姑娘家都是給自個兒磨胭脂貼花黃，你倒好，給尸體嘴里塞朱砂，給腦袋上貼符。還能當消遣。

　　我木雨歇真是服。

　　感嘆完身前這個少女的驚世駭俗，木雨歇和小啞巴點的菜肴也都上來了。

　　“得嘞，二位，慢用。”小二把菜都端上了后就走了。

　　小啞巴拿起筷子就去夾菜，這一路上木雨歇可見的多了，這跟他一路同行的少女那食量可不像是一個少女，不過木雨歇也表示理解，他可是每天都能看到小啞巴練武，多是冥想練氣，反而是劍法，木雨歇從未見過她練習。

　　小啞巴大口大口地吃起飯菜來，這段日子進蜀之后他們可就沒吃過像樣的飯菜了，就算偶爾在山間打點野味烤熟，沒有經過烹飪，沒有調料也不會好吃。

　　木雨歇并不著急，而是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就憑他們這點錢，肯定是買不了什么好酒的，木雨歇只是隨便買了壺溫酒解解饞罷了。

　　倒一杯溫酒，一飲入喉，頗為燒喉，木雨歇閉著嘴好久才緩下來，吐了口濁氣，木雨歇看著眼前胡吃海吃的小啞巴，淡淡一笑，又舉起了酒杯。

　　要是以往，這種酒給他當漱口水他都嫌棄不已，如今卻是飲得頗有意味。

　　這一頓飯吃得極其安靜，小啞巴本就不是個說話的主，而說了一天話的木雨歇，這會也不想說話，兩人安靜地吃完這頓飯就朝著郡城外走去。

　　兩人走在大街上，木雨歇身上又穿回了那身略臟的青衣，至于那春倌的粗糙官服，已經還了回去，兩人并沒有要住在郡城里的意思，兩人可沒多少錢，況且住在野外的日子他們都早已習慣了。

　　木雨歇雙手放在腦勺后，街上的行人紛紛返家，巷間彌漫的都是煙火飯菜香味，哪怕是木雨歇這已經吃飽飯的人，也覺得香味十足。

　　是那胭脂水粉味香，還是這煙火飯菜味迷人呢？

　　兩天后，木雨歇和小啞巴已經步行來到云川的邊界準備出云川了，蜀地共四川，與云川交接處乃是——劍川。

　　當初那劍門關一仗便是在這劍川。

　　山野之間，木雨歇叼著根野草，身旁走著的是那敲著陰鑼的小啞巴，兩人入蜀地之后就不是那么在意夜間還是日間趕路了，當然這一切都是木雨歇提議的。

　　“喂，小啞巴，你們五王殿是只有五個人么？”

　　“喂，除了你還有誰啊？刀王？還有呢？錘子王？長槍王？喝酒王？”

　　“喂……”

　　小啞巴之前見過一本能控制耳朵，閉住耳朵的武功秘籍，那時候她覺得這秘籍是在搞笑，現在，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會學。

　　小啞巴還是一言不發，木雨歇也百無聊賴地咬著嘴里的野草莖，天色漸晚，兩人找了處地方休息，生起了篝火，篝火印著木雨歇和小啞巴的臉。

　　小啞巴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正閉眼冥想著，而木雨歇靠在樹干上，眼神一直盯著那旺盛的篝火，篝火之外的陰暗處，只剩下了三具死尸正矗立著，宛若守衛在暗示的侍衛。

　　噼里啪啦的柴火聲，森林中靜謐寧靜，一直冥想在體內運著氣的小啞巴睡了過去，她真正的睡眠時間雖然很少，大多都是閉眼冥想來修煉，但是既然還是人就會有睡覺的時候。

　　半夜，月明星稀，正在睡眠的小啞巴突然察覺到了什么，意識開始清醒，看來這次回到蜀地之后，還是不安生啊，睜開眼睛的小啞巴想要去叫醒木雨歇，扭過頭才發現，木雨歇正睜著雙眼，拿著一根枯枝扔進了柴火堆里。

　　這木雨歇竟從未睡去。

　　“你沒睡？有人在靠近。”小啞巴站了起來，雙眼望向漆黑的森林。

　　“恩。”木雨歇手里又拿起了一根枯枝，在篝火里晃動，篝火映襯著他的眼眸，木雨歇抬頭對小啞巴微微一笑，“等下他們過來，就請你對付那些氣強練武之人吧。”

　　“你怎么知道來的不是一個人？”小啞巴略顯意外，來人的確不止一個人，有不少人，可是照理來說，木雨歇應該根本不可能察覺才對。

　　“因為想小爺我死的人肯定不止一個，到時候你攔住那些高手就好了，小啞巴。”木雨歇緩緩站了起來，手里舉著那根已經燃燒的枯枝，舉著火把向森林里走去，如幽黑森林中的螢火蟲。

　　“可別讓厲害的人跑過來了，那小爺可就要死了。”木雨歇背對著小啞巴說了最后一句話。

　　小啞巴張開嘴想說點什么，但還是止住了嘴巴，既然他這么說，那就這樣吧。

　　小啞巴取下背后套著木制劍鞘的劍，單手執劍，面向來人的方向，篝火照著她的身影，纖細的身影拉長出影子，在火光搖曳下，影子也微微晃動。

　　唯有那劍，始終未動。

　　“在那，在那里！”

　　“有人往森林里面跑了，還有個女的在這！”

　　“往里追，那小子肯定跑了！”

　　“追！”

　　“追！追到就是此生富貴！”

　　一個又一個人影從樹林中穿梭，越過篝火堆，奔向森林深處，在那深處，有個螢火蟲正在逃跑。

　　逃跑的螢火蟲。

　　小啞巴任由這些人越過自己，追向木雨歇，沒有揮刀，只是眉眼間的寒意，已經透膚而出的。

　　來了！

　　小啞巴眼光一凜，一個體內氣勢磅礴的人正踏步飛越于樹梢之間飛快追向木雨歇。

　　就是你了。

　　那始終未動的劍這下動了，一劍揮出，身旁的篝火如同被大風刮了一般，火焰瘋狂地向一側搖擺，底灰火星紛飛。

　　這一劍劈開數棵參天大樹，劈過數十米，那劍氣直直地劈在正高高躍起追擊木雨歇的人身上，下一秒，有液體在漆黑森林中降落。

　　地下的小草或會覺得是在下雨。

　　這一下所有來者都心中一寒，有一些本來蠢蠢欲動想要攻擊這女孩的人都停下了想法，有些人想要停住腳步，可是不遠處那如螢火蟲般微弱的火光還在發亮。

　　那是此生富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