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停下腳步的人，都咬了咬牙繼續朝前奔去。

　　而這些奔向螢火蟲的人，小啞巴沒有看過一眼，她只需要閉上眼感受那些氣息強盛之人足矣。

　　又是一個！

　　火光下的劍鞘再次揮動，快到影子都來不及印出，那劍氣就已經飛躍而去，漆黑之處，鮮血再濺，而滿眼通紅的人根本不會被那鮮血嚇到，他們還是瘋狂地蜂擁向森林的深處。

　　睜開眼的小啞巴側過臉，剛殺了兩個人的她，無論是身上，還是劍鞘上，都未曾有一滴血，那些血濺不到她，小啞巴側過臉的左眼望著那森林深處的那微弱火光。

　　這些人，就是她要全部殺光，也會很累的，木雨歇。

　　你會死么？

　　會死么？木雨歇跑到一棵參天大樹下后就不再奔跑，而是停了下來，靠著那比水缸還要寬厚的大樹，手里舉著燃燒的火把，呼吸著深夜潮濕的空氣，木雨歇的腦子清醒無比。

　　腳步聲越來越近，呼喊聲越來越響。

　　“他在這！”

　　“就在那！”

　　“那里！”

　　一個又一個人到達，有些人在暗處藏著不急于上前，而有些人則是上前圍住了大樹，越來越多的人抵達，但暫時都沒有人貿然上前，因為他們已經見識過了那名少女的劍法，如果這人不跑離，而就是躲在少女背后，他們現在是否還活著都是問題。

　　既然如此，為何要跑？

　　再者，他們都清楚眼前這個少年是誰。

　　曾經的他們，別說刺殺，就是遠遠的直視都覺無禮。

　　但世道不就是這樣么，天府已經垮了，天府少府主現在又能如何？還不即將是他們手下之魂。

　　赤裸裸的獵物就在眼前，獵人始終要忍不住，一名站位靠前的黑衣人終于忍不住了，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跑了過來。

　　只要殺了眼前那個少年，只要殺了他！

　　就在眾多殺手正后悔沒有早動手而蠢蠢欲動之時，那率先沖出的人莫名地倒了下去，倒在了地面上。

　　參天大樹周圍一圈都被少年的火把照亮，而倒在地上那人趴在明亮之處一動不動，最詭異的是沒有人知道他是因為什么而倒下的。

　　這詭異的一幕讓所有在陰暗里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氣，不知道的威脅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木雨歇看著倒下地上抽搐的黑衣人笑了，露齒笑得燦爛，望著火把光線之外，陰影中的眾人，這些人都想要他的命。

　　要他木雨歇的命。

　　“你們想要金銀，想要官爵，想要美人，還在等什么呢？”木雨歇笑著說道，雙眸里滿是陰森的笑意。

　　“想要就來吧，小爺我就是，木雨歇。”說后最后一字，那少年臉上哪還有什么笑容，明明是滿臉憎惡陰寒。

　　木雨歇把火把高高舉起，火光從地面挪向了參天大樹的枝葉之上，圍著的眾人才驚懼地發現，那樹上哪還有什么樹葉，這分明就是一顆死樹，而這死樹之上，充當著滿滿綠葉的。

　　是無數的長蛇。

　　無數的長蛇挪動著，吐著蛇信，睜開了蛇眼，那是一副令人恐懼惡心的畫面。

　　正當這群人驚疑后退時，他們才發現，自己的腳上踩到了什么東西，緊接著就是一陣刺痛，然后就是迅速涌來的昏厥麻痹以及緊接著的無數的刺痛。

　　“地上全是蛇！”正當來殺人之人發現他們所限于蛇潮之中，他們才發現，今日死的人，或是他們。

　　一切都混亂了起來，寂靜的森林此刻變得瘋狂喧鬧了起來，唯一安靜的，只有那個在蛇樹之下的少年，他正高舉著火把，看著萬蛇的盛宴。

　　等森林再次回到寂靜，木雨歇的面前已經躺滿了一堆人，有些人已經死了，大部分還沒有徹底死去，他們會吊著一口氣，能感知自己活著，能感受痛苦，卻只能等待著死去。

　　萬蛇散去，一個倒地之人的脖子突然動了動，然后一條青黑色的長蛇爬了出來，這條蛇長著三角的尖頭，青色的鱗片微閃著光芒。這青蛇一路爬來，爬到了木雨歇的腳下，鉆進了木雨歇的褲腿爬了上去。

　　木雨歇手中的枯枝已經快燒完了，那熾熱的火焰早已在灼痛他的手掌，火光與木雨歇雙眸中的反光交印著，木雨歇嘲諷地笑了笑，丟掉了手中的枯枝，一腳踩滅，然后朝著小啞巴的方向走去，留下森林的寂靜。

　　等木雨歇回到篝火處，小啞巴已經坐了下來，坐在篝火旁，那把被木制劍鞘包裹的劍已經負在身后。

　　木雨歇一屁股坐了下去，坐在小啞巴的對面，兩人之間隔了一個火堆。

　　“都殺了？”這是木雨歇的提問。

　　“都殺了。”小啞巴點了點頭，抬頭眨了眨眼，“你呢？都殺了？”

　　“恩，都殺了。”木雨歇隨手撿起一根木柴丟進了火堆。“你知道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呢？這些想殺我的人，我這一生從未見過他們，他們大都也應從未認識我，一次見面，就是生死。”木雨歇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出乎木雨歇意料的是小啞巴很快地就回答了，那火光映射下的目光，就這么在直視著他。

　　“趕路吧。”小啞巴說完便站了起來，拿出了陰鑼。

　　“好，趕路吧。”木雨歇站了起來，目光向西，天府，就在那。

　　走過云川，就是中川，中川總有十四郡城。

　　進了中川的木雨歇和小啞巴依舊是先送那些死尸回家，雖說多數給的錢少，有的只有幾枚銅錢，但少有的還是能遇到實誠人家，奉上一兩銀子的辛苦費。

　　木雨歇手指上捏著一兩銀子，高高舉起，太陽光穿過他的指尖，他手中的那枚略顯臟的銀子閃著微光，就這么一兩銀子，就是剛才那個蜀人從中原回到蜀地的代價，一個蜀人死后的穿山越嶺，父母雙親的痛哭流涕，最后就是這么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木雨歇幾乎把銀子放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眼睛快與銀子貼在一起的時候，少女的聲音冒了出來。

　　“喂，還看？快把一兩銀子還給我。”小啞巴一臉冷意，把手伸了出去，照木雨歇這樣子，再不要這一兩銀子怕是要不回來了。

　　至于么？堂堂天府少府主，居然淪落到一兩銀子都死死地盯著？小啞巴白了白眼。

　　木雨歇被喊了一下，只得把手里的一兩銀子放還到了小啞巴手上，還借機光明正大摸了一把小啞巴的小手。

　　“恩，沒什么香味。”木雨歇那自己的手放在鼻子上用力嗅了嗅，燦爛一笑。

　　小啞巴捏著銀子的手攥在了一起，咔咔直響，但最終還是松開了手，只是那冷臉變得更鐵青。“沒干糧了，得進郡城一趟買點東西。”

　　“好，那就去吧，最近的應該是遂寧郡。”木雨歇伸了個懶腰，習慣性看了看小啞巴身后，才記起最后一名死尸都已經送回了家中。

　　現在這可真的就是只有他們兩人了啊，兩人趕去最近的郡城，遂寧郡。

　　“遂寧，遂寧，小啞巴，你可知道這是誰取的名字？”望著眼前城墻上的兩個大字，木雨歇雙手搭在后腦勺后問著小啞巴。

　　而小啞巴又回到了一字不發的境界，從剛才他摸了一下她的手之后就是這樣了。

　　不過木雨歇要是不習慣自言自語，他早就無聊死在這漫漫路上了，“遂寧遂寧，乃是平息戰亂，遂得安寧之意，而這祈求安寧之人，并非什么人文墨客，而是一名久爭沙場的將軍，小啞巴，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小啞巴的反應無需多言，依舊是一副冰冷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