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淰殿的燭火徹夜未熄,清歡將香囊層層拆解,露出夾層中暗褐色的粉末。
呂瑤攥緊錦被,指尖幾乎掐進肉里:“果然是麝香?”
“主子請看,”清歡捧起瓷碟,“這粉末遇水會泛出淡紅色,正是麝香特有的痕跡。”
銅盆里的水漸漸變色,呂瑤猛地后退半步,撞翻了妝臺的銅鏡。
“是誰?到底是誰要害我?”她聲音發顫,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殿門。
清歡將布片烘干,低聲道:“還記得如長使小產那日嗎?她宮里的熏香也是突然換了配方。”
呂瑤瞳孔驟縮,想起朱之儀臨終前的憔悴:“難道……溫淑夫人的死也與此有關?”
窗外傳來更夫敲梆聲,清歡吹滅半盞燭火:“主子,當務之急是找到送香囊的人。”
紫宸宮的早朝被暴雨打斷,姬宏鐸盯著齊國使者的密信,指節叩擊著龍案。
成海遞上參茶,低聲道:“圣上,肖副指揮求見。”
肖建琛渾身濕透,懷中揣著染血的布巾:“圣上,抓到了當年給穩婆傳信的婆子。”
殿外驚雷炸響,中年婦人被拖拽上前,發髻散亂露出烙鐵燙痕。
“說!誰指使你送的信?”肖建琛按住她的肩膀。
婦人咳出血沫,眼睛瞟向殿角的屏風:“是……是玉陽宮的人……”
姬宏鐸將密信揉成紙團,茶水潑在婦人臉上:“玉陽宮何人?”
永安宮的暖閣里,晏南珽對著齊國皇后的靈位焚香,洪嬤嬤遞過拭淚的帕子。
“小主子,魏國的冬至宴要到了。”她看著孩子挺直的脊背。
晏南珽將香插入香爐,火苗驟然拔高:“阿嬤,我想給魏帝送份禮。”
德興捧著錦盒進來,里面是枚刻著“齊魏和”的玉佩:“這是劉姑娘讓備的。”
雨絲飄進窗欞,晏南珽摸著玉佩上的紋路:“魏帝若收了,便知我無心對抗。”
云淰殿內,呂瑤盯著清歡帶來的藥渣,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清歡跪下叩首,額頭抵著冰冷的青磚:“奴婢不敢隱瞞,只是怕主子不信。”
“信!我信!”呂瑤拉起她,“你說該怎么辦?”
窗外的芭蕉葉被風吹得噼啪響,清歡展開一幅宮位圖:“送香囊的素心,是宣夫人的遠房侄女。”
呂瑤倒吸涼氣,打翻了案上的安胎藥:“宣夫人?她為何要這么做?”
鑾儀衛的牢房里,肖建琛看著婦人斷氣的脖頸,指尖沾到暗紅的毒粉。
“肖爺,這毒是西域的‘牽機引’。”侍衛遞過琉璃瓶。
他踢翻藥渣,想起姐姐臨終前攥著的梅花繡帕:“去查宣夫人的陪嫁清單。”
雨停時,晏南珽捧著玉佩站在紫宸宮檐下,成海出來時嘆了口氣:“圣上在見嫻夫人。”
殿內傳來瓷器碎裂聲,晏南珽聽見姬宏鐸的怒吼:“你非要護著劉婼?”
嫻夫人的聲音透過門縫飄出:“圣上,玉貞公主畢竟是您的血脈。”
晏南珽將玉佩按在胸口,聽見成海喚他:“小主子,圣上讓你進去。”
云淰殿的暗格里,清歡將素心的供詞封入蠟丸,呂瑤握著簪子抵住咽喉:“若我出事,你就把這個交給皇后。”
“主子不可!”清歡奪下簪子,“奴婢有個法子,既能自保,又能讓宣夫人露出馬腳。”
她附在呂瑤耳邊低語,呂瑤眼中閃過亮光:“可這樣太冒險了。”
“風險越大,機會越大。”清歡將蠟丸藏入發髻,“明日冬至宴,便是最好的時機。”
紫宸宮內,姬宏鐸把玩著晏南珽送的玉佩,突然捏碎了玉墜:“你母親的喪儀,魏國會替你操辦。”
晏南珽跪在碎玉上,膝蓋滲出血跡:“謝陛下隆恩,只是臣想親自寫祭文。”
“哦?”姬宏鐸挑眉,“你想寫什么?”
殿外的陽光穿過窗欞,照在孩子蒼白的臉上:“寫齊魏世代交好,寫臣愿永為魏臣。”
姬宏鐸笑出聲,踢開腳邊的碎玉:“起來吧,冬至宴上,朕要看你的祭文。”
鑾儀衛的密道里,肖建琛看著宣夫人陪嫁清單上的“西域香料十箱”,拳頭砸在石壁上。
“肖爺,宣夫人今晚要去廣元宮給太后請安。”侍衛遞過披風。
他抹去嘴角的血,拔出腰間的佩刀:“備馬,我要去趟玉陽宮。”
月光爬上宮墻時,清歡扶著呂瑤走進冬至宴的偏殿,看見宣夫人正與皇后談笑。
“妹妹今日氣色不錯。”景葙舉起酒杯,目光掃過呂瑤腕上的玉鐲。
宣夫人掩唇而笑,眼角瞥見呂瑤袖中露出的香囊:“妹妹這香囊倒是別致。”
清歡上前一步,故意撞翻呂瑤的酒杯,酒水灑在宣夫人的裙角。
“該死的奴才!”宣夫人的侍女拔劍,被清歡反手制住。
呂瑤突然干嘔,指著宣夫人的方向:“是她!是她給我的香囊里放了麝香!”
全場嘩然,姬宏鐸將酒杯摔在地上,碎瓷片濺到晏南珽腳邊。
宣夫人臉色煞白,抓住景葙的衣袖:“姐姐,你要信我!”
肖建琛突然闖入,手中舉著染血的梅花繡帕:“宣夫人,這帕子可認得?”
晏南珽看著混亂的殿內,悄悄將碎玉片藏入袖中,聽見姬宏鐸的怒喝:“把宣夫人拿下!”
清歡扶著呂瑤退到角落,看見景葙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低聲道:“主子,真正的幕后黑手還沒現身。”
呂瑤攥緊她的手,望著被拖走的宣夫人:“接下來該怎么辦?”
殿外飄起雪花,晏南珽望著姬宏鐸陰沉的臉,知道魏國的冬至夜,才剛剛開始。
肖建琛將繡帕拍在龍案上,血字“瑞文冤”在燭光下格外刺目:“圣上,這是從宣夫人妝匣里搜出的。”
姬宏鐸捏碎帕子,指縫間滲出血絲:“你姐姐的死,與宣夫人何干?”
“當年穩婆傳信的人,袖口有梅花護腕,”肖建琛拔出匕首抵在柱上,“宣夫人的陪嫁里,正有副梅花銀護腕!”
永安宮的爐火噼啪作響,晏南珽對著靈位燒祭文,劉婼遞過暖手爐:“魏帝若信了你的忠心,便會放松警惕。”
“阿婼,我看見魏帝捏碎玉佩時,眼里有殺意。”孩子摸著袖口的碎玉痕。
洪嬤嬤端來姜湯,看著窗外的雪:“小主子,明日冬至,魏國的規矩是要賜宴質子。”
德興捧著錦盒進來,里面是魏帝賜的狐裘:“圣上讓小主子明日穿這個赴宴。”
云淰殿的暗室里,清歡將素心的供詞謄抄多份,呂瑤盯著宣夫人的畫像:“她若咬出皇后,該如何是好?”
“皇后不會讓她開口的。”清歡將紙頁卷入發簪,“奴婢剛才看見有芷女史進了天牢。”
呂瑤倒抽涼氣,打翻了墨硯:“你是說,皇后要滅口?”
更夫敲過三更,肖建琛蹲在天牢外,看見有芷捧著食盒出來,袖口沾著暗紅污漬。
“肖爺,宣夫人服毒自盡了。”侍衛遞過染毒的銀簪。
他踢開牢門,看見宣夫人手里攥著半枚梅花護腕,突然笑出聲:“好個殺人滅口!”
冬至宴的宮燈亮起時,晏南珽穿著狐裘走進紫宸殿,看見姬宏鐸坐在龍椅上,腳下是宣夫人的牌位。
“晏南珽,”魏帝拋來酒杯,“宣夫人謀逆,你說該如何處置?”
孩子接住酒杯,酒液灑在狐裘上:“臣以為,魏帝自有公斷。”
姬宏鐸大笑,起身拍著他的肩膀:“好個自有公斷!今年的冬至宴,你坐朕下首。”
清歡扶著呂瑤站在殿柱后,看見景葙對著肖建琛使眼色,低聲道:“主子,該把蠟丸交給嫻夫人了。”
呂瑤將蠟丸塞進袖中,望著高坐上的姬宏鐸:“若嫻夫人也不可信呢?”
“她是唯一敢與皇后抗衡的人。”清歡看著晏南珽舉起酒杯,“而且,她與懿夫人當年頗有交情。”
肖建琛捏碎宣夫人的護腕,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嫻夫人的侍女遞過一封密信:“我家主子說,這是當年懿夫人的遺物。”
信紙上的血字模糊不清,他認出是姐姐的筆跡:“幕后之人……是……”
雪越下越大,晏南珽飲盡杯中酒,感覺袖中的碎玉片硌著皮膚,知道魏國的深宮里,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清歡看著嫻夫人展開蠟丸,呂瑤突然抓住她的手:“你看,皇后的眼神不對。”
景葙舉起酒壺,朝著呂瑤的方向微笑,清歡猛地推開呂瑤,毒酒潑在石柱上,濺起綠色的泡沫。
“保護主子!”肖建琛揮劍上前,看見姬宏鐸將晏南珽護在身后。
殿內一片混亂,晏南珽聽見劉婼的呼喊,轉身時看見魏帝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
“晏南珽,”姬宏鐸的聲音蓋過嘈雜,“從今往后,你便住在離宮最近的澄瑞亭。”
孩子跪在雪地里,望著魏帝離去的背影,知道這看似恩寵的安排,不過是更深的牢籠。
清歡扶著呂瑤躲進偏殿,看著嫻夫人手中的密信,突然明白,這深宮里的恩怨,遠比想象的更殘酷。
肖建琛擦去劍上的血,抬頭看見漫天飛雪,終于知道姐姐的死,牽扯著魏帝最深的秘密。
冬至夜的鐘聲響起時,晏南珽摸著澄瑞亭的窗欞,聽見遠處永安宮傳來妁伊的笑聲,握緊了袖中那枚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