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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富人的集聚地、銷魂窟,裝修高檔的客棧、酒樓,一溜煙兒挨著的秦樓楚館,還有許多不知名的暗門子,占了好幾條巷子,是一個來了就不想走的地方。
馬車緩緩停在一家名叫“客再來”的客棧門口,言瑟瑟搭著云起的胳膊,輕輕一跳下了馬車。
“這顆榆樹的年紀倒不小!”
言瑟瑟看著客棧門口那顆大概夠五人圍抱的榆樹,感嘆了一句。
世事無常,人哪里有樹留存的印記更長遠呢!
“‘客再來’是百年老店了,最早是一位南方的客商為了方便同鄉(xiāng)落腳開的,后來這里就成了南方客商的聚集地了,里面基本住的都是,而且有很多客商還固定包了房間,長期租用。”
云起將剛從暗衛(wèi)那里拿到的信息一一告訴給了言瑟瑟。
言瑟瑟聽完,心中有了個大概,也有一種預感,他們要找的答案應該快要得到了!
“進去吧!”
說完,言瑟瑟率先走了進去。
“客官,里面請……”
門口的小二很有眼力勁,看到言瑟瑟一行氣質(zhì)著裝均不俗,滿臉諂媚,熱情地招呼幾人進客棧。
“幾位客人是打尖兒還是住店?我們客棧的飯菜……”小二哥滔滔不絕,嘴皮子利索地把客棧的特色介紹地清清楚楚。
“我們吃飯,找個安靜的地方。”
云起冷聲打斷還在言瑟瑟面前不斷獻媚的小二,再讓他說下去,都不知道扯哪兒去了!
“好嘞,客官。幾位,樓上請!”
小二好似一點不怵云起的冷臉,仍舊笑容滿面恭敬地把幾人帶到樓上的一個靠北的安靜包廂。
包廂帶窗戶,從窗戶望過去,看到的是客棧的后巷,以及后面的幾條巷子。
“客官,這兒靠后巷,沒有比這兒更安靜的地兒了,您幾位看看,可合適?”
小二利索地端上茶水,邊說邊準備給大家倒茶。
云起見此,抬手從小二手上接過茶壺,熟練地倒了一杯茶,放到言瑟瑟的面前。
“幾位客官想吃什么?這是菜單!”
小二順勢從旁邊的架子上拿過菜單,雙手恭敬地遞到言瑟瑟的面前。
云起倒茶的手一頓,抬眼掃了一眼小二,旁邊的江獨看見,瞬間明白了,一把搶過菜單,說:“我來看看!”
“好嘞,客官您看,小的先……”
“你先別走,我有事問問你!”言瑟瑟叫住準備離開的小二。
“客官,您說!”
小二彎腰屈膝,笑得像朵花一樣地回到言瑟瑟的身旁。
“這塊帕子見過嗎?”
言瑟瑟拿出才買的那塊繡有凌霄花的手帕,攤開給小二看。
小二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滯,隨即說道:
“哎呀,這帕子可太精致了,小的可真是……”
“你就說你見沒見過,在哪兒見過?”
云起見他嘴皮子又開始跑馬車,連忙打斷。
小二一愣:“見過是見過,小的也是掃了一眼,是我們客棧的一位常客孔大官人的手上,他特別寶貝這條手帕,當時還讓小的幫忙找了錦盒裝起來呢!”
言瑟瑟三人聞言互看一眼,繼續(xù)問道:
“孔大官人?那你講講這個孔大官人?”
“孔大官人,那可是個大善人,為人和善,出手還特別大方,對小的們這些人可太好了,就那次買錦盒的時候,給了我十兩的賞銀呢!”
“那你可知道這手帕,孔大官人送給了誰?”
“送給誰?”
小二蹙蹙眉,思索了一下:“送給一個叫什么霄兒?還是曉兒的姑娘,不過……”
“不過什么?”
小二一臉糾結,看了看言瑟瑟,半天才說出口:
“不過那姑娘,好像是做暗門子的,也不知道孔大官人怎么迷上了這么個暗門子的姑娘。”
三人又齊齊對視一眼:有了!
“那暗門子在哪兒?你可知道?”江獨問道。
“喏,就在那幾條巷子,那里差不多家家戶戶都做暗門子生意,養(yǎng)了不少花兒,還有好多養(yǎng)親生閨女做‘花兒’生意呢!”
小二順著開著的窗戶往外一指,后巷望過去,還有三四條巷子,高低錯落的房子大概有四五十戶,如果都做這生意,那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在這受罪,缺一個少一個,難怪是不好找出來。
“那霄兒的姑娘是誰養(yǎng)的?你可知道?”
小二思索了片刻,回道:“主家好像叫房媽媽,小的也是聽孔大官人提到過,孔大官人說準備找房媽媽給那姑娘贖身,準備帶回南邊,這孔大官人也離開了大半個月了,應該是一起回南邊了吧!”
三人聽聞這話,互相頷首,心中有了數(shù)。
“上菜吧,就菜單上這些,還有你剛夸的拿手菜,都上一點,給我們開開眼!”
江獨把菜單遞給小二,順勢房了一塊碎銀子在小二的手上。
小二捏了捏,笑得眼都瞇了。
“好嘞,客官,您稍等……”
三人匆匆忙忙地吃完飯,穿過后巷,在暗衛(wèi)的帶領下找到了房媽媽的宅子。
宅子是很普通的宅子,門口卻有一個橫眉怒眼的壯漢在把守,一看就不同尋常。
暗衛(wèi)上前說了幾句,并遞給了那壯漢一塊銀子,壯漢打量了他們幾人一番,才放行。
進了門,一位打扮艷麗、滿頭珠釵的中年女子迎了上來,眼神里帶著警惕:“幾位,不知有何貴干?”
言瑟瑟也不跟她繞彎子,直接拿出繡有凌霄花的帕子:“房媽媽,是吧?我們在找一個人,這個帕子的主人,半個月前,有個姓孔的客商,來過這里?”
房媽媽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堆笑道:“姑娘說笑了,我們這兒都是普通的人家,哪里見過什么客商?你看,我們的日子過得多清貧!”
房媽媽隨時一指,院子里確實沒什么特色,空空蕩蕩,只西邊院墻下載種了滿墻的爬藤。
“言姑娘,那就是凌霄,只是還沒有到開花的時候。”
江獨在言瑟瑟的耳邊低語。
一聽“凌霄”,房媽媽的笑掛不住了,有些僵的繼續(xù)說道:
“姑娘,我們真是普通人家,沒有什么客商……”
“還不說實話?是不是非要抓進大牢,挨一頓板子?”
云起冷冷地開口,渾身的冷冽氣息嚇得房媽媽一哆嗦,猶豫片刻后,嘆了口氣:“半個月前,確實有個姓孔的客商來過我們這兒,要給霄兒贖身,還帶了你……你那個帕子,后來……后來……”
“說!”
“后來,我問他要了一百兩銀子,就讓他把霄兒帶走了,這走了都大半個月了。霄兒是我從小養(yǎng)大的,也是我的……招牌,這一走,下面的花兒還沒養(yǎng)好,青黃不接的,我還正愁呢!”
說完,房媽媽偷偷瞄了一眼云起他們,囁嚅著還想說什么,卻半天也沒說出來。
“這個霄兒,是不是身上,就是這個位置……”言瑟瑟指了指房媽媽的胸前,“這個位置紋了凌霄花?”
房媽媽忙點點頭:“我這院墻邊也種了一排凌霄,雖然開得時間短,但開的時候特別艷麗好看,像火一樣,霄兒那丫頭從小就喜歡這花兒,后來為了……為了招攬更多的客人,就在這兒……紋了那凌霄花,也是獨一份兒的!”
“姑娘,你們剛才問了霄兒,又說了凌霄花,是不是霄兒……她……她……”
房媽媽意識到不對勁,撲滿粉的臉上愈發(fā)蒼白。
“她死了!”
“啊?”
房媽媽驚詫一聲。
“她……她怎么會,她才十六歲呢?那個殺千刀的姓孔的,我就說不是好人,你看……”
房媽媽用帕子捂住臉,痛哭出聲,言瑟瑟看著,也不好繼續(xù)說那個叫霄兒的女子已經(jīng)支零破碎,再也拼不成一朵完整的凌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