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輕眉迎著賓客們入了府,不厭其煩解釋著:“兄長還在處理公務,已經在往回趕了。”,剛說完,忽然就聽見有人撕心裂肺的吶喊:“塵凡澗的姐姐們來了!!!”
剛和姑娘們見了面,此時正好回到了穆輕眉身邊的若云,聽見這話忍不住一笑,附在穆輕眉耳邊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平時是什么正人君子呢!”
穆輕眉覺著剛剛那聲音熟悉得緊,回頭去看,果然看見張甫臨正和小十六攀談,還沒說幾句,就見小十六提著裙擺急匆匆離開,穆輕眉覺得有趣,與若云道:“咱們小十六現如今也有桃花了!”
卻在這時看見十六跑了幾步又回過頭,瞧著自己笑起來,穆輕眉也朝她笑笑,心想小十六不愧是學武的,什么目光都逃不過她。
可巧姍姍來遲的太子穆青和總算來了,穆輕眉見著哥哥語氣都軟了幾分,一個勁兒說:“哥哥,我可要邀功了!”
穆青和繼承了武將世家的母族的高挑身材,穿一身淺藍衣裳,身形挺拔纖長,氣質清雅和煦,深眼眶,高鼻梁,時刻都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穆輕眉評價她哥哥,總說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聽見穆輕眉同他撒嬌,穆青和答:“好好好!不知輕眉想要什么?”
跟在穆青和后面的是二殿下,如今程皇后的兒子穆青云,“今兒是大哥的生日,長姐少盤剝點兒!”
穆輕眉色厲內荏地瞥他一眼,道:“你這個潑皮無賴!有了老婆便忘了姐姐不是?”
“我這不是來了嗎?何況……”穆青云偷偷看了看穆青和神情,見他這次沒過分護著自己妹子,才嘟囔:“你趁我敬酒的時候還先溜去洞房看新娘子呢,我也沒怪你。”
他們少時跟著四處征戰的父親,三個孩子被彼時還是將領的先后帶大,雖不是同胞兄弟,感情卻也不淺。
穆青云娶妻半載,娶的是南安侯家的長女,兩人正是如膠似漆的時節。穆輕眉記得他少時總是小尾巴一樣跟在先后身邊,有事沒事縮在她懷里,眨巴著眼睛膽怯地打量世界。
即使長大了,回到了生母身邊,又有了強大的母族王家的庇佑,他性情卻還是過分內斂。好脾氣沒架子得讓人覺得平庸。
可這半年多來,他性情卻一點點明朗起來,穆輕眉想,他過往的緘口也許只是在等待一個有所停靠的家。如今他有了。
三人說說笑笑進了前廳,看見已經等著的楚朝歌。
入太子府半月,卻不曾見過一面太子,她心里不由忐忑,戰戰兢兢行了禮,穆青和只是和氣地笑,比了個起身的動作,卻連碰都不碰她,親昵地問:“可是等我等得急了?”。
他語氣溫柔地出奇,動作卻不帶半分曖昧,只是微微象征性地扶著楚朝歌。
到底是世家的女兒,楚朝歌哪里和男子如此親近過,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何處放,就這么被動地被拉著,一起往主位走。
眾人行禮完,塵凡澗的月影姑娘便開始彈箜篌,她的箜篌是京城一絕,往日公子哥們見她一面都難,多少世家子弟、商賈富豪絞盡腦汁給她找好琴弦,她卻連收都不稀罕收。
此時知道穆輕眉竟能把她請來,眾人自然都興沖沖聽她彈曲。
女子繁復的裙子上樓梯時總會被踩住,穆青和連這些都留心到了,幫楚朝歌提著裙邊。楚朝歌使勁低著頭,卻忍不住看他骨節分明的手,看得她大腦一片空白。
剛一坐下,穆青和便沒有半點留戀地松了手,注意力集中在應酬上,滿臉笑意地與公子哥們說笑,楚朝歌這時候才松了口氣,左右穆青和喝酒的時候自己也得跟著一塊兒喝罷了,多喝幾杯酒總好過提心吊膽和這些面上一片清明,內地里卻各有齷齪心思的人費心思強。
跟著穆青和敬了杯酒,楚朝歌正打算給自己倒酒,卻見穆青和那只漂亮的手提著個酒壺又伸過來,她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把自己的手收回桌子下面,偷偷看這位太子殿下。
穆青和卻看都沒看她,順手給她倒酒的時候,還仍舊有說有笑與眾人玩鬧。
心里有什么東西掉了下去,楚朝歌警戒的心思終于松了些。
第二輪喝酒的時候,她才發現穆青和給自己倒的不是酒,而是甜甜的梅子水。
穆青和到了以后,穆輕眉便到了后院陪各家的誥命夫人、世家小姐們,她地位高些,年紀又二十二了,尋常十六七歲的姑娘們沒人來尋她,誥命夫人們又顧及她還是個未嫁人的公主,也不大與她說話。
她自得清閑找了個亭子坐著,這亭子是個三層的小閣樓,若是在夏日,重重紗幔輕輕搖曳,柳樹枝翠綠一片,加上鶯啼燕舞,自有一番可人的風景。
可惜現在下著雪,夫人小姐們躲進了屋里,面前全是枯枝敗葉,還有幾個空了的鳥巢。穆輕眉裹著大紅的披風,整個人縮在里面,卻還是不肯關窗。
若云給穆輕眉一個手爐,兩人一人一個抱著,都趴在窗戶上往外看。
這初雪來得兇猛,大片大片地飄,穆輕眉伸手接雪,沒一會兒手就冰涼了,卻還不安好心地往若云脖子里塞,一個勁兒地壞笑。
若云被她冷得哆嗦,一個暴起,揪住穆輕眉手爐的把手,縮著脖子喊:“凍死我了!把手收回去!”
看見她急得跳腳,穆輕眉越來了勁兒,“哈哈哈”大笑著只顧用自己的冰手涼若云,若云躲來躲去,一把搶過穆輕眉的手爐,氣:“我今兒要著了涼,大晚上往你被子里扔雪球!”
沒了手爐,穆輕眉忙收回手,跟若云求饒:“好姐姐!你給我罷!我錯了!”
無奈地笑了會兒,若云把手爐塞回她懷里,給她把衣裳裹好,穆輕眉大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歇住,正準備說:“我就知道若……嗝!”
話還沒說完就打起了嗝,若云被她這響徹云霄的打嗝聲鎮住了,轉而便開始大笑,穆輕眉捂著嘴緊咬牙閉氣,話都不敢說了,一門心思給自己找熱水喝,結果奴仆們壓根沒想到會有人在這三九寒冬上閣樓,哪會備什么茶水。
穆輕眉轉了一圈打嗝不止,那邊廂若云長了心,捂著嘴不讓冷氣被吸進去,還在狂笑不止:“讓你笑我,知道什么叫報應了吧!”
穆輕眉干脆不憋氣了,瞪著眼道:“好啊你!敢……嗝!……笑你主子了是……嗝!……吧!看我不收拾你!嗝!”
她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惹得若云捂著肚子越發笑得厲害,穆輕眉一跺腳,從窗棱抓了一把雪,狠狠地捏緊了,一邊打嗝一邊“嘿嘿嘿”壞笑著,使足了力氣掄圓胳膊朝若云扔去。若云正笑得起勁,被扔了一臉雪,哪里肯罷休,也探出身子抓雪扔穆輕眉。
兩個人你來我往,跑得氣喘吁吁,穆輕眉一身紅衣裳沾了不知多少雪,手爐早不知道去了哪里,連發髻都跑散了,還得意洋洋舉著把雪邊倒退邊和若云叫囂:“你先停手!”
她倒退到了角落,厚重的紗幔掩著窗戶,若云“嘿嘿”笑著,道:“我看你還能往哪兒躲!”
一個轉身,穆輕眉卻忽地絆到了什么東西,整個人撲在地上,手里的雪球也飛得沒了影。若云看見穆輕眉摔得狗啃泥的樣子,笑得直不起腰,穆輕眉摔得慘了,卻也忍不住笑,慢慢往起爬,卻在這時候聞到一股隱約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