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上,洪波涌起,在太陽下帶著點點金光。
一個人自海岸的樹林里走出。
疲憊不堪,手上的鎏金劍,只剩下劍柄部分了。那一截劍身去哪了呢?
認識他,知道他的人,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多少會有些驚訝,東海龍神的第七個兒子,東海上的第二戰神,蕭子英,本應是威風凜凜的,現在卻連隨身寶劍都已殘缺了。
蕭子英看著陽光下的東海,籠罩在心頭上的烏云似是被驅散了一些,他快速的奔向海去。
兩個人從海邊沙灘冒了起來,是沙神的門下,沙神門的人,各個都能化沙、化土、化泥為任何物體。
“公子。”他們兩個抱拳行禮。
其中一個長相看似文靜的人問道:“公子,后面可有人在追?”
蕭子英不答,只問:“龜神子呢?”
那兩人還沒開口,海上就已走出來一個老人,拄著拐杖,每走幾步就要咳嗽一聲,仿佛已壽元無多。
他走得很慢,卻走沒幾下就從九丈外走到了蕭子英的面前。
蕭子英抱拳:“龜神子叔叔,快帶我去見父王。”
龜神子提起拐杖往虛空中一點,空中頓時起了一片漣漪,奇妙的是,海上也泛起了一片漣漪,竟似產生了呼應。
兩人往前一走,消失在漣漪中。
那兩個沙神的門下開始談了起來。
“不知道是誰將蕭戰神弄成這樣。”
“可能是與人敵斗。”
“不可能,東天內誰有這種本事?誰又會跟蕭戰神為敵?”
“莫非是影林的神秘存在,或是一些獸神世家?蕭戰神少年英才,英姿勃發,難免會去找一些更強的人來證明自己。”
“其他的還好,若是觸碰到了影林的存在,那可就令人頭大了。”
……
東海最深處。
蕭子英和龜神子站在一片空地中。
龜神子提著拐杖敲著地面。
先三下,再兩下,最后運起體內所有神力往地面敲了五下。一下比一下重。
一個人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這個人臉上的皺紋遍布,神情間略帶一絲蕭索,似是對世間萬物都提不起任何興趣來,到了他這種年紀,本就很難對什么事情產生動力了。他是不是已對世間萬物充滿了厭煩?
蕭子英看著眼前的人,這個東海的第一戰神。
蕭子英道:“父王。”
東海戰神看了看他,看了看他的殘缺劍柄,看了看他的殘破衣裳,問道:“你這是怎么回事?”
蕭子英道:“孩兒今天遇到了件非常奇怪的事。”
東海戰神道:“哦?”
蕭子英道:“我跟極寒之地的玄冰尊者切磋了一番之后,便回來了,但中途卻出現了個人。”
東海戰神道:“是誰?”
蕭子英道:“我當時見他攔住我的去路,便問他的身份,但他卻一言不發,只一把暗紅色的劍刺來,速度之快,從未見過。”
龜神子道:“他是不是每一擊都往你的要害刺去?”
蕭子英道:“不錯,他的劍又快又猛又準,而且只往眼睛、脖子、心臟刺來,這種招式也是我從未耳聞的。”
龜神子道:“可能那只因他是個為殺人而殺人的人。”
東海戰神道:“也可能是他知道你的厲害,所以招招至敵與死地,你繼續說下去,后面怎么樣了。”
蕭子英道:“起先我用劍格擋,并一直詢問他的來歷,但當劍尖被擊斷了之后,我就開始反擊了,當時我提劍一拍,本來任誰都無法格擋住的,他卻挨了一記,毫無損傷。”
東海戰神問:“他的樣貌有什么特征?”
蕭子英道:“平平無奇,像個普通人一樣,只不過他的膚色跟他的劍一樣,都是暗紅色的,唯有一雙眼睛……”
東海戰神道:“眼睛怎么了?”
蕭子英突然停頓了一下,東海戰神立刻追問。
蕭子英道:“他眼睛的瞳孔時而放大,大到眼睛只剩瞳孔,但又時而縮小,小到只剩一個點,或者說,只剩眼白。”
東海戰神和龜神子皺了皺眉。
蕭子英繼續道:“他的瞳孔時而黑,時而白,時而青,時而紫。”
東海戰神道:“果然。”
龜神子道:“果然。”
蕭子英奇道:“莫非父王和叔叔已經知道這人是誰了?”
東海戰神道:“不錯的話,他應該就是上古時代叱咤一方的過血劍。”
龜神子道:“過血劍本來是一個相貌平平,劍法不凡的高手,但不知哪天,他修煉的時候,體內神力相沖,似欲破體而出,情急之下,他將神力往天靈蓋運去,想使相沖的神力得到緩和,不料體內的神力沖到了兩只眼睛上,黑白交替,青紫相映,并且神力隨著眼睛而動,欲發力時,瞳孔變大,發全力時,眼睛就會極速收縮,古怪之極。”
東海戰神道:“更古怪的是,他應該在上古時代與仇家同歸于盡了,又怎么還會活到現在?”
龜神子道:“那可能只因為他殘存著一口氣的時候,爬到了影林,借住哪里的神秘力量活了下來。”
蕭子英道:“那我們東海以前有得罪過他嗎?”
東海戰神道:“從未謀面,只是彼此聽說過而已,更談不上得罪了。”
蕭子英道:“那為什么他要來追殺我呢?”
東海戰神和龜神子沉默了。
東海戰神問:“你是怎么回來的?你應該不是他的對手。”
蕭子英道:“本來我與他戰斗了近一天時間,我已經精疲力竭了,他卻還體力充沛,我倒下的時候,他的劍送到了我頭頂上,當時我已經絕望了,誰知下一秒他卻收起了劍,往西邊去了。”
東海戰神道:“那他可能是回影林了。”
蕭子英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東海戰神道:“有件事這世上知道的人已經不多了。”
龜神子道:“但至少還有我們兩個知道。”
蕭子英道:“那是什么事?”
東海戰神道:“一萬年前,我還不是叫東海戰神,我還懷念從前那個名號。”
龜神子道:“那時候的你被四海八方的人尊稱為龍神,那時候的我也不叫龜神子。”
東海戰神道:“那時候你還是風度翩翩,正直青春年少的,所有人都叫你小侯爺。”
蕭子英道:“那為什么你們現在叫這個名字了?”
東海戰神道:“只因為上古已經過去,我們都需要一個新的開始,為了躲避那些還不知道在不在的仇家,也為了想忘了過去,所以改了名號,但如今卻又被提了起來。”
龜神子道:“一萬年前,也就是上古時代,這里還不是一片海,這里還是一片繁榮,比今天繁榮的多。”
東海戰神道:“那時候的這里,是一片居住地,商業繁榮,高手藏龍臥虎,欣欣向榮,我也還很喜歡這個地方。”
龜神子道:“但不知哪一天,兩個強大的勢力交戰了,他們在北天之境引爆戰爭,緊接著四天之境全都爆發了一場場規模不同的戰爭,最后,所有人都在找著自己的仇家,因為在那種動蕩的時代,所有人都很難有明天,所以都想把自己的仇恨做個了斷。”
蕭子英道:“所以父王和叔叔的仇家也找了上來。”
龜神子道:“我的仇家在我找上去時,已經死在了戰爭中。”
東海戰神道:“那是我的仇家。”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不知是緬懷還是感傷。
東海戰神道:“他是一個水神,他的力量在所有水神中是頂流的,那個時候他找上了我,我們也不可避免的開始了戰爭。”
蕭子英道:“那么那場戰爭是誰勝利了呢?”
東海戰神笑了笑,那笑容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也好像是在諷刺別人。
“戰爭,”東海戰神道“從來就沒有勝利者,只有失敗者。”
蕭子英不解。
東海戰神道:“戰爭,從來都是兩敗俱傷的,所以最后,我們都成了可笑戰爭中的犧牲品。”
蕭子英道:“但你還沒死。”
龜神子道:“有的人,從出生的時候到生命終結時,他都是活著的。”
東海戰神道:“但還有一種人,他在年輕時候的某一天就死了,直到暮年之后,才被安葬于地下。”
蕭子英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卻并不太懂。
東海戰神道:“那個水神跟我戰斗到這里,那時我已經精疲力竭,我用所剩無幾的力量打開了空間隧道,本來我就要逃脫了,但他卻化掉自己所有力量,將這里化作一片海,并對我下了詛咒,讓我永遠不能離開這里。”
他感嘆著:“那是我正值壯年的時候,本來能有更輝煌的成績,卻要永遠的待在這個小地方。”
蕭子英皺眉。
“那個水神跟父王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不惜以生命為代價。”
東海戰神道:“仇恨,從來就是令人盲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