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莎把喬維的衣服都搭在壁爐上，然后坐在爐火邊兩只手托著他，不停地調(diào)整著他被烘烤的部位。
那些衣服開始冒蒸汽，然后蒸汽消散。
妮莎又一件件重新給喬維穿好，讓他墊在自己腿上，撫摸著他滾燙的額頭和臉頰。
他已經(jīng)安分下來了，可是……好像越來越燙。
某一刻，妮莎放下喬維，拿起自己的大弓和斧子便大步走向大門，但快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住，又走回來看著喬維，然后又往大門走去……
她就這么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遍，最后還是回到喬維身旁。
然后俯身將他抱起，走向地窖。
過程中妮莎絆了一下，穩(wěn)住身子再往地上一瞧，竟發(fā)現(xiàn)地上立著個黝黑無光的握柄。
她下意識就瞄向那個躺在壁爐邊上的匕鞘，那是她給喬維脫衣服的時候在喬維手臂上發(fā)現(xiàn)的，當時就一起解下來放旁邊了。
“奇怪……”
把喬維藏進地窖后，妮莎重新找到這個黝黑的握柄，蹲下去握住一抽，竟抽出來一片薄得仿佛沒有厚度的黝黑匕刃。
“這、這是……？！”
……
喬維醒來時，第一眼就看見了身旁側(cè)坐著的妮莎。
她的身子微微傾斜向這邊，兩條腿斜縮著，一只手撐地，一只手放嘴邊叼著，眉頭皺皺的，像是在為什么事情而糾結(jié)煩惱，想得出了神，都沒注意到自己已經(jīng)成了他人的風景。
這地方看起來……像極了他在城門口見過的那種篷子，三棱柱倒地的外形，完全是由木棍和干草搭起來的主體，三棱柱的其中一個三角面掛一塊破布就算是門了，內(nèi)部空間很小，妮莎這么坐著腦袋差不多都觸頂了。
光源是簾子上的各種大洞，妮莎坐的位置應(yīng)該恰好擋住了會照在他臉上的光。
她是直接坐在半濕不干的地面上的，因為他占據(jù)著棚子里僅有的一小片秸稈墊。
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轉(zhuǎn)冷了。
喬維閉上眼睛，仔細地感覺了下，小臂上確實還固定著一根長度熟悉的硬物，但他的皮膚與之并沒有任何的接觸。
之前他把匕鞘固定在小臂上時綁得很講究，只要匕首在，握柄就絕對會抵著皮膚。
如果沒抵著，要么是它滑出去丟了，要么綁帶被人動過。
喬維自然而然就開始回憶從地道出來之后的事情經(jīng)過，但怎么想都想不起來自己拒絕公主抱之后的內(nèi)容……哎瑪呀，不堪腦補。
他開始極小幅度地調(diào)整手臂的姿勢，悄悄地悄悄地，某一刻，終于成功地讓皮膚接觸到了那根硬物，然后……
輕易就進入了時間加速的狀態(tài)。
喲？
他有點小驚訝。
驚訝于自己居然并不為這個結(jié)果而驚訝。
緊接著就因為情緒波動引起了身體的不適，他想咳嗽，越忍喉嚨越癢的那種，便趕忙退出時間加速的狀態(tài)。
咳嗽聲驚動了妮莎，她一下子就撲過來扶著他給他撫背。
折騰好一會，喬維才勉強緩過勁來，但已經(jīng)咳得整個人都廢了一樣。
然后他眼睜睜地看著妮莎伸手進衣領(lǐng)從懷里抽出來一個小木杯，給湊他嘴邊，傾斜。
喬維怔怔地喝了口，發(fā)現(xiàn)其實就是清水嘛。
但它是暖的。
而且……很好聞。
他看見妮莎的眼睛在笑。
好吧她真的在笑，想藏，卻又藏不住的感覺。
好像剛才的糾結(jié)煩惱都只是他個人的錯覺，是假象。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這樣子笑，像是一杯鮮艷的果子酒，初時微甜，再嘗已不知自己姓誰名誰。
喬維看見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虛弱，狼狽，醉態(tài)百出……，卻又占據(jù)著一切。
妮莎把剩下的半杯水放一邊，又用同樣的方式從懷里抽出來一塊拳頭大小黑乎乎的東西，掰一小塊，遞到他嘴邊。
喬維目不轉(zhuǎn)睛地吞了。
空蕩蕩的胃囊被激活了，這么一感覺，喬維才發(fā)覺自己不止肚子空蕩蕩，腸子居然好像也是空的，老想放屁，有點奇怪。
妮莎就敲他腦殼，“你嚼一下！”
但力度比聲音還要溫柔。
“這是什么？”喬維依舊目不轉(zhuǎn)睛，他老早的時候就想這么一直盯著她看，以前怕嚇著她，現(xiàn)在好像終于可以放肆了。
“黑面包。”
又一小塊遞到嘴邊，喬維又吞了，然后才補了個假嚼的動作，腦門又挨了幾下。
“下口我一定嚼，一定嚼。”
妮莎就越掰越碎。
“你不吃啊？……我在嚼，你看，我真的在嚼。”
“……我吃飽了，這就是我吃剩下的，”說著妮莎還特意找到黑面包上一排整整齊齊的牙印指給他看，“你看，這是我咬的。”
嚯，看形狀還真是。
喬維就說：“那我只吃有牙印的。”
妮莎就看著他，像是在惱，像是在說，“再鬧就打死你”，但她的眼睛其實清澈得什么都藏不了。
所以最終，她還是慢慢地把黑面包湊向自己嘴邊，慢慢地慢慢地，一雙眼睛動來動去好像不知道該看哪里。
過程中整個人突然倒抽一口涼氣，僵住。
喬維的手搭上了她的腰，而且還很不安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手里還拿著東西，只是本能般地扭躲著，看看那塊充當簾子的破布，又看向喬維，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喬維恍然間想到當初自己掀人家簾子的畫面，想了又想，想了再想，十根在妮莎胸前繃直的爪子終于還是虛抓著縮了回來，那指節(jié)突兀的模樣，活似扣著懸崖邊寸寸下滑向深淵，那么不甘，那么渴望。
妮莎悶笑了聲，深呼吸，突然湊過來在他臉上啄了下。
喬維猙獰的面目這才緩和了些，“隔靴搔癢，越搔越癢。”
然后妮莎就笑得清脆，但緊接著她又強行板起臉，“昨晚可是我把你帶進來的，所以……”
說到一半又憋不住似的看著他樂出聲。
鬧了會，喬維問：“這是哪啊？我們?yōu)槭裁床徽乙粭澊蠓孔樱俊?p> “我們在舊城。”
“舊城？”
“新城幾乎空了，只有城墻附近還住著士兵。人們都搬進舊城，住進這樣的窩棚里，很多人在大人物們的指揮下，日日夜夜地加高加固舊城墻……”
局勢居然已經(jīng)這么嚴峻了。
喬維打了個嗝。
妮莎忙端起那杯水，試了試溫度后，正準備把它從領(lǐng)口重新塞回懷里，見喬維看得兩眼發(fā)直的樣子，忙又背過身去操作。
“我的手冷得沒知覺了，請務(wù)必也幫它們加熱一下！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