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欣瑤在黑得不見五指的后院柴房等了好久好久,也不見曲弋過來,就在她以為自己被騙了的時候。
突然一陣陣窸窣聲傳來。
“是我!”曲弋先一步開口。
“你終于來了!”連欣瑤點燃蠟燭,小心翼翼的護著燭光?!跋劝严灎T點起,不然天黑找不到路!”
“你一直跟著我就行,我熟悉這里?!蓖ㄟ^燭光看見曲弋背著包袱,頗有一副離家出走的樣子。
“你這東西都打包好啦?既然決定要離開,那你錢帶夠了嗎?”連欣瑤小聲詢問。
曲弋不知從何說起,因為他從來沒離開過霧云山,對“錢”一詞的概念還是從書中了解的,只知道能交易物品,沒有人不喜歡錢。
“我沒有錢。”
連欣瑤又問,“額,那你父母……?”
“我不清楚,從來沒有見過他們?!?p> 連欣瑤突然有些后悔讓他追逐自由,這或許是個錯的決定……
一輪明月高掛空中,天公不作美,不知是樹葉太繁茂,片片烏云仿佛是要壓下來一般,天上的月亮忽明忽暗,顯得四周十分詭異。
“我看天氣好像不太好,等下不會下雨吧?”感受到漸漸地刮起了一陣陣無名風,連欣瑤不禁疑問。
“極有可能,那我們必須要快點下山,不然雨淋下來,我準備的粉末就沒用了!”曲弋連忙從腰間解下竹筒,在自己手心倒了把黑色的粉末,也在連欣瑤手心倒了一把。
“這是什么?”
“這是追蹤粉,我之前在師父鞋底抹過,只要他走過的地方,會殘留黑母粉,只要把這個白子粉撒到地上,殘留的母粉和子粉碰到會產生星火,不過會很小,必須很小心的觀察?!鼻忉尳o她聽。
連欣瑤連忙點頭,“好好,想不到你早有準備了。”
曲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也就是好奇,山下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的?!?p> 連欣瑤笑了聲,“放心,你不會后悔的!”
冷不丁的一聲——
“站??!你們要去哪兒???”
二人猛的一回頭,就看見一道黑影。
那人正對著他們,是一個中年男子,身著青色的衣衫,微微弓著背和腰,枯草般灰白的頭發用一支木棍隨意卷起,還有一些碎發零散著,雙手背后,看起來很陰森。
曲弋聲音微顫,“師、師父!”
突然他在在那中年男子身前跪下,撲通一聲。那人沒開口,連欣瑤就被他一身的陰氣嚇得一身雞皮疙瘩……
沙啞的聲音響起,“追蹤粉研制不易,多了少了,你覺得為師可能沒察覺嗎?”
“你太自以為是!”那人又厲喝一聲。
“師父,弋兒知錯了!”
月光搖曳,連欣瑤終于看清楚曲弋師父的真面目,一張被額前碎發遮住了三分的臉,而他瞎了的左眼上,有一條長而血紅的疤痕,似乎被人生生挖了眼珠,只剩一只右眼怒瞪著連欣瑤,仿佛下一秒就能活剝生吞了她!
“她是誰!”
連欣瑤被曲弋師傅這模樣嚇得兩眼發直,這鬼一樣的聲音不禁讓她頭皮發麻,心突突得跳,手心里都出了汗。
那咬牙切齒的聲音連欣瑤仿佛都能聽到他后牙槽都要咬碎了,不禁讓她感覺自己是只待宰的羔羊。
“師傅,她只是在山里迷路了,弋兒怕您責罵,這才自作主張帶她下山?!鼻贿呎f一邊將身體僵硬的連欣瑤攏到身后,而他還沒完全長大的身軀也才剛剛好蓋過她。
“撒謊!你竟敢欺瞞我還隨意將外人留在身邊!你可知她是誰!”
“弋兒不知,但是!弋兒請您別傷害她……”
“逆徒住口!”
果真不出曲弋猜想,師父果然十分震怒,可是他不解,“師父,不關她的事,是弋兒自主主張想下山的!”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落在曲弋臉上。
“逆徒還敢頂嘴!”
曲弋低著頭,不敢對上師傅的眼睛,只覺得害怕看見師傅生氣的模樣。連欣瑤也第一次見這種人,緊張得直咽口水,
心想,不會今天要栽這吧?
“師傅,她不是刺客!”
“啪!”又是一記清亮的巴掌聲,也成功的讓曲弋閉上了嘴。
“讓你開口了嗎!”
連欣瑤大為震驚,壯著膽子直視曲弋師傅這張可怖的臉,顫顫巍巍道,“你你你你干嘛打他!”
這顫抖的聲音也太沒氣勢了吧?還不如閉嘴!連欣瑤不禁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自己一句。
“求您就放過她!她并沒有傷害徒兒!”
“再多嘴關你一個月禁閉!”
連欣瑤聽不下去,“誒!這位先生,請您不要隨意體罰未成年人好嗎!你這樣知不知道對別人身心靈造成多大傷害!你有什么火沖我來,沖他算什么事!”
“你是個什么東西!由得到你在此多嘴!”
連欣瑤忍不住噴回去,“我說什么是我的自由,但是你不覺得你自己很過分嗎?”
“呵,那邊什么時候改變策略了?有意思,我倒要聽聽,我怎么個過分法?”
“你說什么亂七八糟的,咱們現在就事論事!你憑什么限制別人人身自由,這孩子從小連這山都沒出去過,你卻可以自由出入,別人不聽你的你就隨意辱罵責罰!太過分了!”
曲弋師父顯然沒有預料到連欣瑤會這么說他。
“你!”
“我什么?被我說中了吧!我看你是想要錢吧?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有發展的!這樣,你們送我下山,我給你兩萬塊作為感謝,然后再給你兩萬,你不許體罰他!”
“桀桀桀……”那人忽然笑了,嘴角微微咧開,眼神中充滿了來自地獄的惡意,讓人毛骨悚然。他的笑聲尖厲刺耳。
不知道他是在嘲諷連欣瑤,還是自嘲地說了句,“真是可笑至極!”
他想曲弋剛才那忤逆的番話一定是此女教唆的!教養了曲弋十幾年,這還是頭一回如此忤逆自己。
抬頭看她,“是不是連雨淑那賤人派你來的?不說就砍了你的腦袋!”
連欣瑤后退幾步,身體做了防御姿勢。
不靈承賢單用肉眼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就知道她靈力不凡,不如先下手為強。
曲弋起身抓著不靈承賢的衣擺,“師父,都是徒兒的錯,是我動了下山的心思,真的不能怪別人!您想怎么處罰我都行!”
師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甩開他的手,“你真是太容易遭人欺騙了!當年若不是我及時發現不對,你現在的墳頭草已經長滿了!霧云山可不是凡夫俗子能隨意進出的地方,你自己好好想想!”
“在霧云山這十幾年來,你二姨娘不知派來多少的刺客都想治你于死地,要不是我幫你處理掉他們,你覺得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不靈承賢忽然后知后覺,他剛剛太氣憤了,竟然一時沒管住嘴。
曲弋愣了,“二姨娘?”
他冷靜下來,眼神中穿插著不自然,嘆了口氣。
“石季倫潑天豪富,為綠珠命喪囹圄;楚霸王氣概拔山,因虞姬頭懸垓下。情比意堅,為師也不得不告訴你你的身世了……”
曲弋猶如被雷擊,他的身世?
連欣瑤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什么亂七八糟的關系???
“你原是曲家大夫人所生,但卦象顯示,你命有一死劫,用平常的方法難逃一死。于是曲老爺便將你交于我,安置在這兇險的霧云山中,就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直到你命中大劫安然渡過,再將你送回曲家!”
連欣瑤又再一次刷新了觀念,現在這個時代還信這個?什么老爺夫人二房的?她現在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你若是被這女人蠱惑了心,輕信了她的話,那你爹娘和我這十幾年來的堅持就功虧一簣了!”
不靈承賢此時直盯著連欣瑤,仿佛已將她看穿。
“哼,霧云山進來容易,可不是誰都能活著出去的!”
驚愕的神色在曲弋臉上蔓延開來,一時間無言呆立在原地,神情恍惚。師父辛苦養育他到如今,也沒有騙他的理由……
連欣瑤見風頭指向不對,慌道,“誒誒!我就是一個賣保險的!不信你們可以去警察局查我戶籍資料,這是和平年代,買兇殺人是犯法的,我才沒那么傻自尋死路呢!”
連欣瑤實在不能想象咱這年代還有這樣的事發生,二姨娘派刺客刺殺自己的…呃,就是小三上位后的買兇除掉原配的兒子,這事還偏偏讓她給撞著了,這下誤會大了!
“你們看我一個女的,手無縛雞之力,怎么可能殺人啊?”
不靈承賢不屑置辯,他扣住曲弋的肩膀,不置可否的說,“聽見了嗎弋兒!你看她臉不紅,心不跳,撒謊不打草稿,見你單純便把你當傻子看待!這種人值得你如此信任、維護于她嗎?”
“我,這……”曲弋看著滿臉真誠的連欣瑤,心里是不愿相信她如師傅所說的那樣的。
不靈承賢看著連欣瑤,“你一個五品靈力的高手,還敢說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哈哈哈哈哈……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啊!”
他也疑慮這連雨淑怎么會派來這么愚蠢的刺客?可這女娃模樣才十五六歲,身上的靈氣卻能達五品。曲弋這樣的普通人確實看不出來,可連欣瑤現在面對的是靈元大陸幾近銷聲匿跡的煉藥師!
為了確保曲弋安全,不靈承賢必須想辦法支開他,對付靈者,用毒是最保險的方法,以絕后患!
“弋兒,你自小體質特殊,是不能練習靈力的,你父親曲新天,在你娘去世前答應她要幫你渡過死劫,”不靈承賢輕蔑的看向連欣瑤,后面的話這是有意說給她聽的,“不久后你二姨娘又孕下一子,她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你的命數,為了她自己的兒子便想方設法除掉你!故而我不讓你接觸外面的一切,也只是為了保護你啊!”
為了讓曲弋乖乖聽自己的話,不靈承賢只得告訴他事實真相。
過去,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兒,可從這個不平凡的夜里開始,他竟然多了一個“兒子”的身份,原來……他還有父親,有姨娘和弟弟還在世上!
“師傅……這是真的?”他相信,只是不敢相信。
不靈承賢閉上僅剩的一只眼,不言,語重心長般的嘆了一口氣。
可在一旁的連欣瑤卻不這么認為,動了動她靈活的大腦,細細分析了一下這不靈師傅說的話,她也覺得不靈這個姓有些怪異,但她想了想,或許只是一個代號。
首先,這位不靈師傅說曲弋從小被送到這里是為了躲避什么所謂的命劫像是在騙人,可是關于刺殺這種事,他為什么不早一些告訴曲弋,這樣由他自己避免和其他人接觸,或者報警抓人,這樣不就解決問題了嗎?為什么還要等到別人殺到面前了才告訴他真相,不覺得太晚了了嗎?
其次,山里難道不比外面更加危險嗎!而且這不靈師傅說只是為了保護曲弋,可是為什么不告訴曲弋他還有家人?反而因為我的出現,才讓這位不靈師傅說出了實情,要是我沒出現,那他還要等多久才告訴他真相?還讓曲弋這孩子一直以為自己是孤兒?
這謊言在連欣瑤看來簡直太多爛了,而讓連欣瑤更無語的是,曲弋竟然相信了。
連欣瑤嘎嘎一頓分析完,忽然想到這不靈師傅說自己是五品靈力的高手,還說曲弋從小體質特殊,練不了靈力,這又是什么情況還弄玄幻那一套?
她只能弄清楚,“行,這位不靈師傅,你既然說我是什么五品靈力高手,你有什么證據直接證明?”
曲弋也好奇,因為自己對靈力聞所未聞。
不靈承賢見兩人都看著自己,定了定神,
“你個小妮子,還在裝模作樣!”
“看你十五六歲的模樣,和曲弋年紀相仿,又是五品靈力的高手,大陸上出名的世家不多,靈根出眾者更甚少。據我所知,不久前元制門剛舉行完每年一度的靈力比試會,奪下今年首冠的是元制門連慕白的女兒,連欣瑤!”
連欣瑤驚詫了幾秒,心想這人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連欣瑤趕緊摸了摸臉,皮膚的確細膩光滑,雖說她長得顯小,可她說自己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就夸張了吧,這點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光憑嘴說誰不會?。课铱蓮膩頉]參加過什么比試!還有我也不認識什么連慕白!而且姐姐我芳齡二十四,你怕不是認錯人了!”有一點連欣瑤沒否定,那就是她的確叫連欣瑤。
她想,或許只是重名了。因為實在不能理解什么靈力,元制門的。
“這就惱羞成怒了?”他指著連欣瑤對曲弋道,“你可看到了?為師不過戳破她一二,她開始便胡言亂語!”
不靈承賢覺得現在事態全在自己掌握之中,不覺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連欣瑤見不靈承賢那一臉得意的丑陋模樣、就覺得惱火,怎么會有比她這銷售還能張嘴就來的人??!
為了活命只好講曲弋拉入己方陣營,“曲弋,你先聽我說,冷靜一下,冷靜!我肯定不是你師傅所說的那個連欣瑤,雖然我叫連欣瑤,但我不是他所說的那個,我們或許只是同名同姓,我只是個普通人,在市區三環的聚力人壽保險公司上班,你可以去我說的公司查我的員工證明!請你相信我!”
連欣瑤覺得在絕對關系中,曲弋肯定不會選擇相信自己一個陌生人的,二對一,那情況可就不妙了!
眼下只能多說些拖延時間了。
“她不過是為了自保,沒有我們,她出不去這座山!”不靈承賢“哼”了一聲,極其不屑于連欣瑤說的話。因為在他看來編故事的人顯而易見。
他的確受曲弋父親之命,現在曲弋是他目前首要保護的,他又怎么可能傷害于他?二姨娘連雨淑可謂是蛇蝎美人也,之前一直沒有證據,這下證據確鑿,元制門未來掌門人在此,只要他拿下連欣瑤。
她突然想到一點。
“不對!如果我要真是那么厲害的刺客,我才不會傻到把自己暴露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就算我別有用心――我剛才有那么多機會完全可以趁你們不注意,挾持不靈師傅,或者挾持曲弋讓你們其中一個人帶我出山,怎么可能還這和你們扯嘴皮子,你們覺得這是一個高手的作風嗎?”
不靈師傅頓了頓,忽然覺得眼前此人說的也不無道理,一時間也沒了下文……莫非,她真的只是和元制門未來的門主撞名字了?
連欣瑤心里得意一笑,小樣兒,想辯過我!先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一直在深山老林里可不行。
不靈承賢上下仔細地打量著連欣瑤,如果她真是五品靈者,這么大費周折又是為了什么?拒不承認身份可她身上散發的靈力又如何解釋呢?
不靈承賢似乎發現了什么端倪,丑陋的臉上竟然散發著祥和的微笑,“我和我徒兒誰能又知道,你是不是在耍什么伎倆,除非你可以證明自己不是連雨淑的侄女,我興許看在曲弋的面子上送你下山?!?p> “你、你真是毫無道理可言!”連欣瑤翻了個白眼深深嘆了口氣,她算是嘗到了什么叫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滋味。
曲弋覺著心里頭糾結萬分,一邊是害怕師父責備,一邊又不想師父傷害連欣瑤。
“師父……或許這其中有什么誤會?!鼻毬暤?。
“你!”不靈承賢咬牙切齒就擠出了一個字。
在曲弋看不見的角度,他那只獨眼的目光又漸漸狠毒起來……
曲弋低下頭,他是一時口快,光把心里想的話說出來了,沒考慮其他因素。
連欣瑤也是先一愣,是因為沒想到曲弋真的還會相信自己,幸好他不是不靈承賢那般毫無人性道理可言的人!看來她離開這里有希望了!

薛叁柒
重新修改了沒人看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