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落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宋)辛棄疾
有記憶總是好的,不管是好的回憶還是不好的回憶,總比什么都沒有要強得多。記憶總會像一壇老酒,越久便越醇香,當友人聚首時,這壇酒便會開封,也便成為你我之間的談資。
你還記得你做過的某些事情的第一次嗎?第一次的戀愛,第一次的吻,第一次旅行,第一次坐上火車,第一次背起行囊奔向遠方,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大醉如泥……
所以我想到每做過的第一件事,印象深刻的,我會想起第一次吃榴蓮,第一次做馬殺雞,還有表姐對我說過的話:“無忌啊,凡事都有第一次的”。現在想起表姐跟我說的這話,總覺得怪怪的。好像古代怡紅院里的媽媽桑(也就是老鴇子)對姑娘們說的話簡直一模一樣。“什么小紅呀,小麗呀,凡事都有第一次的。”突然感覺邪惡感像爬藤一樣蔓延開來。
記得第一次來過的南方城市,是江西贛州,也是人生第一次坐飛機。所以在去之前的那一個夜晚,像打了雞血似的,總是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顯得分外興奮,總是在腦海里想象著南方與北方的不同,氣溫不同或是飲食不同;南方人與北方人有什么不同,語言不同或是長像不同。
一個個巨大的問號便像熱氣球一樣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便帶著無數的疑問踏上了人生第一次飛機航班。飛機慢慢離開地面,逐漸升高,透過機窗,可以看到與自己齊平的旁邊的云,漸漸地,看到人們開始變成了螻蟻。由于坐在機翼處,所以睡不著,總會不時的看著外面的世界,俯瞰著一座座城市的輪廓。那種美,或許只有在天空才可以看到。到達江西后,感覺自己已從北走到了南,從寒帶來到了熱帶。一下飛機,一股熱流便會撲面而來,心想南方果然不一樣。溫度的確很高,沿著馬路尋找到了客棧,看到路上的人,會發現與北方人有著很大差別,江南出美女,江西的話真的是不敢恭維。
找到了住的地方,然后去吃了飯,吃的是什么毛血旺之類的,全是以辣椒來作為陪襯。來到江西后,吃飯幾乎離不開一個字“辣”,吃到最后根本感覺不到菜的原本的味道,只有嗓子冒火,舌根發麻,臉也憋的跟關二爺一樣的紅。后來才了解,原來是因為南方濕氣重,所以要用辣椒祛除濕氣。這跟重慶人,四川人愛吃麻辣火鍋是一個道理。在江西的時候,最愛吃的應該算是木桶飯和瓦罐煨湯,這是我唯一可以找到類似于北方蓋飯的吃食了。這也算是江西一絕。還有臘肉,臘肉是我第一次吃,覺得有點像香腸。南方的菜對于北方人來說吃起來總是各種不適應,和各種水土不服。于是夜里我便會像出洞的老鼠一樣,在贛州的老街滿世界尋找著東北菜或是東北餃子館。在街上走著,走到了贛州著名的小吃街釣魚臺小吃街,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跟拳頭一樣大的大青棗,有黑乎乎的田螺,還吃了那臭臭的粉蒸魚,說實話還不如在林芝時吃過的粉蒸肉好吃呢。還有江西最著名的贛南臍橙。
再后來,去看了贛江,那一灘把黃沙掩埋的贛江水,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話很有道理,贛江便哺育了江西人。沿著贛江古城墻一路走,便走到了蔣經國故居,一個不大的院落,但卻很是精致,位置也相當不錯,靠著古城墻,有近鄰贛江,可算是一衣帶水。門前種著各種樹,不大的院落,有花有草,這其實就是蔣經國先生的一座私人別墅。從正門進入,便可看到了蔣家家訓,掛在大廳的墻上,還有許多人都在圍觀,我猜這應該是蔣中正先生親書,走了那么多地方,才慢慢發現念書的時候,老師講的有好多都有所隱瞞,老師只會告訴我們“桂林山水甲天下”但并沒有告訴我們,其實“陽朔山水甲桂林”,老師只會告訴我們“洛陽有個中國第一座寺廟,她叫白馬寺”但并沒有告訴我們“在越南河內老城區內還有一個跟洛陽白馬寺名字類似的白馬最靈寺”。所以讀萬卷書真的不如行萬里路,有些事情需要自己親眼看到,才會知道,才會真正了解。
走出蔣經國先生故居,接著,走到了郁孤臺,走到門口,竟然還要買門票,售票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爺子,我存著僥幸心理拿著過了期的學生證給老爺子看,門衛老大爺一看我的學生證,驚呼的樂了起來,我以為是老爺子發現我的學生證過期了呢。驚的我一身冷汗。老大爺微笑對我說:“小伙子,好巧啊,咱們竟然同名同姓”。我也不敢相信,于是大爺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證件和我的證件做了對比。竟然“老爺子也叫黃明權。”我被驚呆了,碰到同名同姓的不足奇,但是我這名字不說是特別,但也不是常用。一個在南方的老大爺,一個北方的小伙子,名字相同,這或許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種緣份。如同跨越時空般的相遇了,來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那種感覺就如同我見到了四十年后六十歲的自己一樣,很是親切。我才老爺子也會有種如同看到二十幾歲年輕時候的自己一樣的感覺吧。必然也是親切至極。于是便像忘年之交的老友,聊了很久。然后為了留念,我便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南方大爺合了影。合完影也便作別。離別前,緊緊的握住老爺子的手,心里卻總覺得酸酸的,心想,此一別,或許便是訣別。就再也沒機會見面了。此一別,可能就是一輩子。老爺子沒有看我的學生證有沒有過期,便放我進了郁孤臺。心里也只能對老爺子默默地說了句:“謝謝”。
有些路,走錯一步,便會萬劫不復
有些人,錯過一次,便會是一世
走進郁孤臺,一個古老的木質樓閣,樓閣大廳有辛棄疾的畫像和詩。正廳是親書辛棄疾那首最著名的詩句:“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這一句勾起了多少行人的心酸過往。念書的時候,是經常的背,背得滾瓜爛熟,當時并沒有在體會到這首詩的意境。那時也就登上了最頂層看到了那滾滾的贛江水,彷佛在那一刻,便可以讀懂辛棄疾那種憂國憂民思鄉念家的心情。郁孤臺也因為辛棄疾的這首詩也便格外出名。
古人都喜歡登高望遠,憑欄思鄉。孔夫子是,“登泰山而小天。”杜甫是,“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李太白也是,“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王安石亦是,“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我猜是因為他們那時根本就沒有手機,微信,微博,朋友圈。就只能一個人躲在陌生的角落想象著美好的事物。這或許是古人最愿意去做的事情了吧。如果要是有這些新事物的話,我猜辛棄疾也一定會做完這首詩之后再配上一張贛江的照片,然后在微信里發個朋友圈,接著也一定會有陸游,王安石,司馬光,這些好友前來點贊吧。
回客棧時,又恰巧路過了江西理工大學,于是又再一次臭不要臉的冒充學生混進學校內,吃了一次中國第九大菜系的食堂菜。
之后又去了灶兒巷,一個有那么點南方味道的古街道,走在鵝卵石鋪砌的路,穿梭在木質的舊房屋之間。就好像走在畫中,雖沒七里山塘的繁華,亦沒有平江路的古樸典雅,但這里靜謐的感覺也真的很好,愜意感油然而生。真的還是要感謝這一路遇到的路人甲,路人乙,路人等等攝影師,路人在我的字典里是最好的攝影師。
再后來,我便回到了東北,那時每每和朋友坐在一起吃飯,我都會說起與南方老爺子的相遇的那段往事。朋友也嘴角帶著炮灰滿滿的都是調侃,笑著說:“原來你老了,就成這樣子了啊。”“原來你老了,會是景區的工作人員啊”這赤裸裸的諷刺,就如同一把匕首刺穿了我的小宇宙。
“我喜歡旅行,喜歡在路上的感覺,喜歡到陌生的地方,去認識陌生的人,然后記錄下陌生人獨一無二陌生的故事。這或許就是我旅行字典里定義的旅行的意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