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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書

陳家大娘之死

十字書 姓姜不吃生姜 3898 2020-05-25 00:19:16

  親情的意義并不止生養(yǎng)二字,假使要讓人細(xì)細(xì)道來,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可是親情確實是真實存在的。就像每個人感受到孤獨(dú)的時候一樣:明明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孤獨(dú),你卻不知道怎樣去用語言表達(dá)出你的孤獨(dú)。

  陳十騎行在這條羊腸小路上,這并不是官道,但的確是最快的路。柳湘騎著“搶”來的馬,默默的跟在陳十的身后。陳十此刻的心情除了急迫,除卻痛苦,似乎還抱有絲絲希望,不過他也很清楚,他多半是在騙自己。

  陳十騎著馬,用了一個小時不到,就到了萬樹鄉(xiāng)——這個哺育他卻也禁錮他的地方。陳十有些激動,終于還是趕了回來,但這一點(diǎn)的激動在頃刻間又被急迫打敗。陳十仍然用手拍打著馬,穿過了一個個小巷,終于他看見了他剛剛離開不久的家。

  “吁......”陳十扯住韁繩想讓馬停下的時候,這匹可憐的馬一個趔趄,連帶著馬上的陳十,栽倒在陳十他家的籬落前,馬不停的抽搐起來,馬嘴慢慢的滲出白色唾沫,大概是因為不休的狂奔,讓這匹馬完成了它此生最后的一次奔跑。陳十被摔在地上,絆的生疼,似乎摔破了手肘和膝蓋,陳十也不愿意管那么多了,捂著胳膊就推開了院門,他清楚的感覺到手肘和膝蓋上的一股溫?zé)峄呕诺牧鲃釉谒钠つw上。柳湘也差不多趕到,倒是沒有和陳十的馬一樣被活活累死,其實也差不多了。

  陳十忍著膝蓋上鉆心的刺痛,大步走過院子,推開門。下一刻,他看見的是陳老五,陳二娘、陳三娘、陳五、陳十一、陳十二,還有陳二娘、陳三娘、陳五的家屬。陳十清清楚楚的見到他娘躺在床上,頭被鋪蓋蒙住了,一只蒼白干瘦的手從被子里露出來,垂在床沿上。陳十此刻覺得有些發(fā)怵,他很想很想悄悄的退出這個門,然后把自己從夢里叫醒。可他也知道,這并不是夢,何況每個人現(xiàn)在都死死的盯著他。撲通的一聲,陳十生生的跪倒在地上,剛剛摔過的膝蓋再次承受了陳十身體的重量,這一刻陳十卻沒有感覺到膝蓋的痛上加痛。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樣的表情,他心里在笑著,也哭著。他在笑:原來生命是這么的不堪一擊,原來死亡無時無刻不潛藏在我們的身邊。他在哭:兩三天前還是一個好好的人,怎么說走就走了?

  陳十跪著,慢慢的用膝蓋爬到床邊,他用膝蓋每走一步,膝蓋上滲到褲子上的血就在地上印一朵血色的花。陳十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痛楚,因為他的心臟失血更加嚴(yán)重。他伏在床邊,他其實是不愿哭的,還是沒有忍住眼睛的干澀,失聲痛哭起來。

  柳湘推開門,老舊的木門發(fā)出了吱呀的刺耳聲。屋子里的人都盯著這個陌生女人,沒有人知道她是誰,大家都好奇著,卻也沒有發(fā)問,只是呆呆地看著這個如若天仙的女人。柳湘看見的卻是陳十伏在床邊失聲痛哭的場面,柳湘這也是第一次見到生離死別的場景,她的心里似乎是被陳十的哭聲帶動了悲痛,也許是看見陳十難過,她也難過,反正她不知道她為什么心里會隱隱的刺痛。柳湘覺得這個時當(dāng)兒過去坐著也不是,站著也不是,左右為難。就呆呆的站在門口,不敢動彈。

  陳十一遍一遍的問自己,為什么還是晚回來一步?甚至連他娘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陳十她娘也許到了黃泉上也是會遺憾的。陳十還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陳十母親都沒有見到他們,她娘合上雙眼時,又將是怎樣的絕望的眼神?陳十不敢去想象,他知道那種眼神會讓他記恨自己很久很久。怎么前幾天還是好好的,他走的時候分明還看著他娘好好的,這才過了幾天?陳十不知道為什么接二連三的死亡都駕臨他們家。可能陳十對這個家已經(jīng)完全陌生了,但對于他的爹娘,畢竟是生養(yǎng)他的。他是他娘身上割下來的肉,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母親臨終,陳十都無法再見她一面,陳十從小到大的畫面漸漸地浮現(xiàn)著,滾動在陳十的記憶里。陳十分明是不愿意想起這些的,陳十控制不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了,他做不到,甚至他覺得,他越是妄圖控制那些回憶不讓它浮現(xiàn),那些記憶越是猖獗的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陳十想著想著,就越來越難受,越難受就越哭的止不住眼淚,眼淚止不住他就會想起更多的回憶來。陳十的聲嘶力竭讓整個屋子充滿了恐怖的氣息,想想看,屋里一個死人,一群活死人,一個發(fā)了瘋的活人,還有一個長得完全不屬于人的范疇的女人,擠在一個屋子里。

  陳十一陳十二見到陳十的樣子,也漸漸地泛出了淚光,陳老五晃了晃頭,輕輕嘆了一聲,走過去把陳十從地上拉起來,陳二娘陳三娘手忙腳亂的扯了一把凳子,陳老五扶著陳十坐下。陳十還是止不住的哭,甚至是低低的吼。陳十伏在桌子上哭,長衫的袖子被淚水浸成了兩個顏色。一半深些,一半淺些。陳十哭得像個小孩似的。陳老五撫著陳十的背,有那么一個瞬間,陳老五似乎覺得,陳十就像小時候受了委屈一樣,伏在桌子上哭,怎樣都停不下來抽搐和啜泣。

  陳老五看了看柳湘:“姑娘,你是?”

  “伯伯,你好,我是陳十的朋友。”柳湘微微欠了欠身答道。

  “噢,來,坐吧。現(xiàn)在家里有點(diǎn)亂,照顧不周到的地方,姑娘您不要見怪。”

  “不會的伯伯。”柳湘想微微笑一下表示禮節(jié),又覺得這種場景還是不要笑好了,于是她只是乖巧的坐下。

  “老十,別難過了,這種事情,我們做兒女的都難受,但是還是緩一緩吧。娘她已經(jīng)去了。”陳二娘輕輕的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陳十還是不住的哭,只是沒了開始那股撕心裂肺的聲音。陳十已經(jīng)哭啞了嗓子,他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音了。他感到一種無法呼吸的痛楚,喉嚨像是被噎住了,肺里堵住什么似的,隨著他的呼吸一上一下,胸口很疼,卻不知道為什么止不住眼淚。在所有人的眼里,陳十只是趴在桌子上,肩膀不停的聳動。

  大家看著,心里也都難受起來,幾個女人的眼淚已經(jīng)掛在臉上了。男人們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陳老五也是,這樣悲慟的氣氛下沒有一個人能幸免感情的折磨,夜晚也同樣具有擴(kuò)大人的感情的這種功能。

  陳十哭著哭著,漸漸地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了去,后來,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在夢里,陳十看見了她娘,他娘站在他的面前,他只能看到他娘的大腿的地方,他娘還拿著一根柳條,不停的抽打著陳十,陳十犯了錯,所以他娘要打他。慢慢的他娘不打他了,狠狠的嘆了一口氣,嘴上還說著陳十的不懂事。陳十他娘對著陳十訴說著她的辛苦,說了什么,陳十沒有聽清,不過最后一句陳十倒是聽清楚了,他娘說她要走了,離開這個家,不回來了。陳十突然眼淚簌簌的落下來,他哭著喊著,他不讓他娘走,他娘又拿著柳條抽打著陳十拽著他娘褲腿的手。陳十就是死死的咬著牙,邊哭,一邊不松手。突然,他娘掙開陳十的手,遠(yuǎn)遠(yuǎn)的走了。留給陳十的只有一個背影,陳十又追上去,卻怎么也追不上。陳十只是不停的哭,不停的哭。陳十醒過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床上,枕頭已經(jīng)全濕了,離腦袋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已經(jīng)被十一月初的天氣吹涼了,濕枕頭摸起來冰冰涼,就像陳十的心一樣。

  陳十推開門走了出去,來到陳十家的客廳,大家都還坐在那里,商量著什么事。見到陳十走進(jìn)來,大家就不再說話了。陳十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拉了一個板凳來也坐在桌子邊上。陳十還是一言不發(fā)。

  “陳十,我和爹合計了合計,咱娘這個年紀(jì),也不算枉活了。我想讓我們兄弟姐妹都回來,給咱娘辦個喪禮,就請上村里的人就行了,你看怎么樣?”陳三娘看著陳十的臉色沒有變化,于是一口氣說完了。陳十還是坐著沒有說話,陳十根本沒心思去想這些事情。

  “隨便你們吧,你們兄弟姐妹商量商量就行了。”陳老五站起來,手背到背后去,嘆了口氣,在屋子里踱來踱去。

  “那好,那就按我說的辦吧,老五,你今晚上回去做方棺材,傍晚寫信給大哥老四老六老八他們罷。明早我們?nèi)ベI些菜。等咱媽回魂前一天再給她辦喪事,回了魂在下葬。”陳三娘籌劃起來。

  “不行,我覺得先下葬吧!早讓咱媽入土為安吧。”陳三娘的丈夫文達(dá)說了話,文達(dá)也是個雜工,陳三娘一家也在囚城里過活,但是日子卻是過得苦不堪言。

  陳三娘聽了她丈夫的話,用手捅了捅文達(dá)的胳膊,文達(dá)奇怪的看了看她:“你用手捅我干嘛?我說的不對嗎?”陳三娘白了一眼她丈夫說道:“這下葬了還怎么辦葬禮?你讓大哥他們回來燒香拜墳啊?”

  “好了別吵了,按著三兒說的辦吧,吵也吵不出什么。”陳老五晃了晃腦袋,嘆了一口氣,慢慢的對著這兩夫妻說道。

  “這不就對了,聽爹的。”陳三娘又捅了捅文達(dá)嗔道,陳三娘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可是我們家沒人會寫信啊!老四、老七在哪兒也沒人知道,這可怎么是好。”

  “三妹,別提老七,爹要發(fā)火的。”陳二娘扭頭對著陳三娘說道。

  “不用管他們,能叫回來的就叫吧。”陳老五轉(zhuǎn)過頭說道。

  “那個,我會寫字。”柳湘慢吞吞的說道。

  “啊呀!這樣就好啦,麻煩柳姑娘代我們寫幾封信。”陳三娘一拍手,感到一陣愉悅。

  “沒事的,總算能幫到你們一點(diǎn)事。”柳湘微微的點(diǎn)點(diǎn)頭。

  “我也能寫。”陳十一說道。陳十一站起來:“我包里有紙墨,我去取吧。”

  陳十一取來紙墨,坐在柳湘邊上:“柳姐姐,我們一人寫幾封吧,這樣快些。”

  “嗯好。”

  柳湘和陳十一伏在桌子上,寫起了信,分別是寫給陳大陳六的,至于陳八娘,陳老五讓車夫代為轉(zhuǎn)達(dá)了。信寫好,被驢車車夫帶到囚城里,再轉(zhuǎn)給郵遞員,長途跋涉的信件才會被收件人收到。這是一九三七年最為便利的底層人的通訊方式,那個年代,電話只被普及在有錢人家。

  陳十還是悶不作聲的,坐在桌前一動不動的,滿臉都是寫著悲痛二字,他有些恨自己,也有些想不通。陳家的兩個女人開始張羅起來,買酒買菜,買了幾十只魚,還買了一整條豬。而陳老五的二女婿李九根和三女婿文達(dá)則負(fù)責(zé)張羅村里的人來幫忙、來做火爐子、做場地。陳五和陳十二回到木材鋪?zhàn)永铮B忙找來幾顆老樹,就在木材鋪的當(dāng)街上剝皮刨花,趕制起了棺材。刨出來的木花一朵一朵的,卷的。陳十二沒有像以前一樣拿著那些木屑做些好看的玩意兒,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滿腦子只知道:他娘死了。他覺得這些木花,就是從他娘身上剝下來的皮肉一樣,最后一顆粗壯的樹,就被刨子刨的只剩一身瘦骨嶙峋的骨頭。陳十、陳十一和柳湘就呆在屋子里,他們都不說話。陳老五呆了一會兒就出了門,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姓姜不吃生姜

感覺之前的段落章節(jié)每一章太多了,看官應(yīng)該會很累,實在繁雜,于是我拆分了一下,把一些線索和故事拆解開來,構(gòu)成了現(xiàn)在的章節(jié),調(diào)整之后,刪除并再重新上傳發(fā)布的。望大家理解這番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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