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方才在人群中怒而喊“呀”的正是那一日和白暮起了個小矛盾的余思華。
花舟上的男子她是見了模樣的,標志得很,是她最為喜歡的類型,故而便想上那花舟,想著沒準能得一份姻緣。
可誰知道?
那女的速度那么快!
余思華本來還想上前把人叫下來的,可誰讓她那腦子記仇記得準,白暮蒙著面紗的樣子一眼就被她看出是那日被九王爺拉走的自稱九王妃的女人!
當下咬牙放下了自己伸出的手,余思華在心中暗暗地又給白暮記下了一筆賬。
等到二人下了舟互道告別之言,余思華便偷偷摸摸地跟在了玉淵的身后,看著玉淵回身望著白暮背影的模樣,她心中的怒火與妒火一同狂燃著。
眼瞧著那理想型轉彎進了一條小巷,余思華趕忙也跟了過去,就算暫不相識,知道了他住哪里也是好的,方便她日后尋找。
至于白暮,在余思華的眼里雖然討厭,但卻也確確實實是當今圣上欽點的九王妃,若是敢給皇家戴綠帽……
余思華思及此處,冷笑一聲,那可怪不得她將此事告知于九王爺了。
匆匆邁步尾隨至小巷,余思華卻愣了。
那分明是一條死胡同——小巷末端是一堵約有一個半成年男子高的石墻,左右皆是高高的屋墻,墻上還長著成片成片滑膩膩的苔蘚,唯一的出口就在她站的地方以及……
天上。
人,不見了。
“人呢?人去哪了?”
余思華愣完后沖進小巷,只見此處確確實實是死路一條,可她分明見著那男子走了進來,不過幾步路的功夫而已,人又能去哪里呢?
心下沒由來地一陣害怕,那男子長相那般標志,該不會真的不是人吧?
越想越害怕,余思華把頭一扭,真當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出了小巷后還忍不住回頭又看了兩眼,空蕩蕩的小巷仿佛黑暗中張開的一張血盆大口,余思華臉色一白,又急急加快了腳上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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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玉淵自打下了花舟便察覺到人群中有一道熾熱的視線動也不動地盯著他,而同白暮分別后自然也察覺到了身后有個夾不斷的尾巴。
甩也甩不掉,所以要怎么辦?
玉淵在心中輕笑,不作他想便直直拐入那無人的死胡同——那便叫他跟著好了。
只是能不能跟上?
那就不是他要大發善心考慮的事兒了。
若有人的視線一直掛在玉淵身上從未有過中斷之時的話,便會看到那眾人眼中的翩翩公子一眨眼便化作一縷青煙飄散在了無人的小巷,仿若從未存在過一般。
而化作一縷青煙飄散在空氣中的玉淵本玉已經安然回到了順親王府——安樂閣——白暮的梳妝臺——梨木雕花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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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燥無味的生活總需要些調味料。
而對于盛京城中的大家閨秀乃至高門貴婦們,賞花宴著實是一個叫人覺得歡喜的宴會——一群沒什么事情可做的小姐妹們相約一起在賞花的時候討論八卦,說那王家的公子哥模樣甚好,談那李家的姨娘出身不好。
白暮沒成想,自己居然被邀了。
邀請函是從長公主府發來的。
本來這賞花宴中能參加的不是權貴之家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便是嫁得高門手中握權的貴婦夫人。
而白暮雖說身份上是皇家媳婦兒,御賜九王妃,但實際上并未同那“圈子”中的其他人等有過什么交情,所以此番事出著實有些奇怪。
但長公主府的面子總要給的,白暮本想托病推辭,可她還只是想著沒回帖的時候便聽見外面風言風語的——
“那順親王府九王妃好大的架子,長公主發的宴請帖,說不去就不去了,理由也真敢編,誰不知道她那打邊疆過來的身子骨多結實啊,平日里什么事兒都沒有,這長公主的請帖一來,嘖,人就病了,去不了啦,你品,你細品,品完記得讓別人也好好品一品啊!”
白暮人雖然不是很擅長宮斗宅斗這一類的斗法,但此時也顯然意識到了這是有人要搞她。
這賞花宴擺明了就是鴻門宴。
去,必定有幕后之人布了局子要給她點兒五彩斑斕。
不去,那就看這長公主的為人如何了。
一,長公主聰慧拎得清,人也通情達理好相處,能設身處地地感覺到白暮的內心糾結,表示出十分的理解白暮并揭過此事。
二,長公主不行。
這個不行包括長公主心氣極高,容不得有人回拒從她公主府里出來的帖子,以及長公主單純地看她不爽想搞她等等。
思來想去,白暮還是選了“去”。
原因無他,在宮中連軸轉的溫知淮聽到了些風聲后特地抽空回了趟王府,就為親口告訴她,“無事,長姐聰慧敏銳,此番即便有人在背后暗戳戳地搞小動作,她也定然是知曉了才會下帖子給你,但去無妨,全當玩樂就好。”
有了溫知淮這番話,白暮自然是放了百分之一百一的心。
過了兩天便到了賞花宴這一日。
白暮早早起床洗了漱,叫手巧的丫鬟給她綰了個細致的發簪,首飾盒里挑挑揀揀最后稍加思索了下,還是選了那支她一眼相中的翡翠玉簪,規格無所謂,反正溫知淮也不嫌她丟人。
是了,打從溫知淮仿若“長大”變了個人后,白暮再也沒法把他當兒子看了,可當老公吧,又有些些微的尷尬,畢竟兒子和媽是孩子加成年人,這老公老婆的,可不就剩倆成年人的事兒了?
那成年人的事兒誰說的清啊。
這突然整了個兒子變老公,白暮總不能抱著溫知淮的臉來一句“第一次當別人老婆,怪尷尬的,要不先親一個嘴兒吧?”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的。
帶著自家的首席大丫鬟某糖,白暮對著鏡子稍微練習了一下“溫婉的笑”,只是她明艷的臉實在有些過于亮眼,大大降低了那笑容的溫婉度。
“出發!”
一聲令下,趕車的馬夫揚起了鞭子,目標指向——長公主府。
說起這長公主,那也是個奇人。
十五歲被送往和親,十八歲殺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也不知怎么和東廠的領事公公合了事,居然一順滅了那族,又安然無事地回到了盛京。
此事被茶館說書先生說的那是神乎其神,漸漸地,還被納入了茶館必聽榜。
如今長公主三十余歲,容顏尚存,舉手抬足間都帶著一股子皇家威嚴。
長公主府中無駙馬,小道消息據說是長公主同那東廠領事的公公早已私定終身,如今不肯再嫁合情合理。
白暮聽了只是好奇,那位公公又是何等高人,怎的她從未聽說過這東廠的消息?
不過此乃后事了。
遞交了帖子,接待的丫鬟便引著白暮入了公主府——沒有白暮假想中的奢靡,長公主府的裝修方針似乎是看中了一個“雅”字,進了那雅典門,又過了那雅萱園。
周圍事物,無一不是在同“雅”相搭。
白暮掃視一圈后對這傳聞中的長公主更加好奇了。
接著入府的女子愈來愈多,白暮私下悄悄地看了一圈,好家伙,沒一個她認識的。
白暮不信邪,二刷人臉時總算是遇見個眼熟的“朋友”——余思華。
“唉……”
白暮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王妃您這是怎么了?”
阿糖隨著白暮的視線也看了一圈,卻不知白暮的嘆息所為何事。
白暮幽幽地輕瞥了一眼余思華,見對方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才眼神看著他的方向沖阿糖努嘴,“喏,就是那邊那個穿橙色裙裝的女子。”
那一片的女子當中只有一人穿了橙裝,便是余思華,是故阿糖輕而易舉地便隨著白暮的提示找到了對應的人選。
“她怎么著小小姐您啦?”
阿糖特意壓低了聲音附在白暮耳邊說的這話,“小小姐”的稱呼讓白暮一時間恍了恍心神。
“也沒什么大事兒,”白暮收回視線,轉而盯著地面,抬手指了指自己頭上孤零零的玉簪,“就是這個簪子,我要買,她要搶,一來二去……就對上了。”
“啊?!”
阿糖有些驚訝,又急忙問道,“那她知道您是誰嗎?”
白暮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摸摸頭上的玉簪,語調也滿是毫不在意,“知道啊,你家王爺都下場了,我那本王妃的自稱都用上了,能不知道我是誰的怕不是個傻子呀!”
阿糖心中隱隱擔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還是沒忍住又抬頭悄悄地瞄了余思華一眼,偏巧趕上余思華抬頭向這邊看,一下子,兩人的視線就對上了。
阿糖強撐著心累假裝只是不經意的對視而非故意為之,對視一眼后便再也沒了看對方的勇氣。
余思華倒是順藤摸瓜地看清楚了呆在阿糖身側正輕搖著一把蒲扇的女子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白暮!
眼神之中郁色凝結,余思華明明也沒和白暮見過幾次面,但卻就是偏偏厭惡極了她,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因為什么,才讓她這厭惡的感覺一直保持著。
盯——
白暮似有所感,回頭。
對視。
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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