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呂叢便用卡里的錢置辦了不少家居擺設,再加上江富國送的一些值錢的物件,三個人和工人們忙活整整一天才歸置好。
工人們走后,冒菜攤在一樓的沙發里,形如爛泥。
“好累啊,要散架了,練功都沒這么累。”他仰天抱怨。
呂叢坐在他旁邊的雙人沙發里,丟給他一瓶水:“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沒練功了。”
“有嗎?”
江河坐在呂叢對面淡笑:“冒菜的意思是,他有練過功嗎?”
冒菜回憶了一下,撇了下唇角,來自一個墮落京劇演員的自嘲。
“后面的練功房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改的,日后要是讓我發現你偷懶,你就等死吧。”呂叢一條腿搭在沙發扶手上懶懶道。
冒菜長嘆:“別以為我打不過你。”頓一下又說:“你就可以欺負我。”
說完換了個方向頭沖著江河那邊,繼續躺著。
“你說的那兩個女孩什么時候來?”江河問冒菜。
冒菜想了想:“咱們什么時候開張,她們什么時候來。”
呂叢:“你確定她倆可以?玲瓏院里的演員我都知道,可楊老板說他們已經全部都改行了,除了你說的水苗,另一個是誰?”
冒菜:“唱戲的話我一萬個確定。”他想了想:“至于另一個是誰,我還沒問,改天幫你問問。”
“幫我?”
“我們,我們。”
慫,已經成了冒菜的日常。
幾天后,冒菜在自家餐廳定了幾個菜,讓送去伶人社,留的是自己的名字,呂叢的電話。
呂叢最近基本全天待在伶人社寫規劃書,冒菜知道他不好好吃飯,專門點給他的,順便囑咐了餐廳經理,只要自己沒打招呼,每天都要送。
一聽是伶人社,任真和水苗主動要求她們去。
一開始經理不答應,后來水苗威脅他說如果不答應,就讓冒菜炒他魷魚,經理怕了,這才硬著頭皮讓她們去送。
反正他誰也得罪不起。
下午時分,水苗突然覺得不舒服,跑去廁所一看是大姨媽來了,肚子也疼的要死要活。
經理給她批假讓她回家休息,送餐的任務便只能任真自己完成了。
好在餐廳有專門的配送車,也不會太奔波。
下午五點多,任真帶著外賣出發。
此時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厚重的云層越壓越低,這是暴雨的前兆。
想著一來一回最多一個小時,任真并沒在意。
誰知車子剛開出市區,晃蕩幾下之后就拋錨了。
司機看著任真,無奈的沖她笑了兩聲:“太久沒用,壞了。”
任真抱以假笑:“我看出來了。”
這里距離目的地還有近四公里的路程,總不能讓未來的老板餓著肚子,任真咬咬牙,決定步行給他送過去。
“四公里誒,你得走多久啊。”
郊區沒有公交,也不好打車,司機攔住她。
任真:“那也得送過去啊,我走快一點,一小時內肯定走到。”
“你確定?”
“確定。”她看了一眼前引擎蓋:“倒是你,你確定你能修好?”
司機撓了撓頭:“都是小問題,我修過。”
“那好,你修好了來接我。”
“放心,接你一定沒問題。”
說完,兩人分頭行動。
……
四公里的路,任真連小跑帶走用了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可是伶人社的大門卻緊閉著。
她按著訂單上的電話打進去,通了但沒人接聽。
屋里,呂叢正在寫規劃書,手機靜音,就在他身后的桌上扔著。
任真在外面喊了幾聲,大門離呂叢待得房間距離遠,加上屋里開著音樂,他完全沒聽見。
任真趴在鐵門上仔細聽了聽,里面好像有聲音,人呢?
她繼續打電話,直到手機還剩不到百分之三十的電,她不敢打了,轉而給司機撥了個電話,司機說就快修好了。
任真:你們這些個臭男人。
更讓她崩潰的是水苗的電話也打不通,又沒有經理的電話,任真絕望的看著已經漸漸變黑的天空。
終于在一個小時后,屋里的人看見了數不清的未接來電,回復過來。
任真高興的差點把外賣砸地上:“您好,您的外賣。”
呂叢頓了頓:“什么外賣?”
“**餐廳的,冒菜給您點的。”
呂叢又是一愣,看了眼時間,這外賣員竟然在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
“門開了,進來吧。”
任真已經忘記自己前一秒還在生氣,提著外賣箱興奮的鉆進鐵門。
即將下雨的夜黑的壓抑,任真不顧身邊的光景,埋頭往里走。
到了門口,呂叢背對著她坐著,低頭好像在玩手機,她輕輕敲了兩下門:“您好,我進來咯。”
“好。”呂叢放下手機站起來轉身。
一瞬間,兩個人盯著對方都愣住,原來見過。
女孩還是那身打扮,也許是在門外等的時間有些久,風把頭發吹的稍有些亂。
她笑呵呵提起手里的外賣:“不好意思啊,給您打電話一直打不通,所以…可能已經涼了。”
呂叢回過神,嘴邊扯起一絲不明顯的笑:“沒事,你放桌上就好。我剛才在忙,手機靜音,抱歉。”
“沒關系。”
她說沒關系的時候,呂叢又愣了一愣,熟悉的感覺再次涌了上來。
不是她,他暗示自己。
任真把飯菜擺好,起身呼出一口氣后如釋重負的看向他:“還好,溫熱的,可以吃。”
“你…”
呂叢話剛到嘴邊,屋外突然一聲電閃雷鳴,屋內瞬間黑成一團。
電壓問題還沒來得及解決,跳閘了。
任真怕打雷這件事,從小到大都沒變過,尤其是爸媽去世之后,她更加恐懼這樣的天氣,不論白天還是晚上。
尖叫一聲后,她順勢捂住耳朵縮在了沙發旁。
“沒事,別怕,跳閘了。”呂叢冷靜的安慰著尖叫的女生。
云層中悶悶的雷聲滾滾向前推動著,預示著之后會有更大的動靜,任真大口喘息著,緊緊閉著眼睛,眼淚拼命的往下掉。
她最不想回憶的畫面再次清晰的出現。
耳邊充斥著爸媽和呂叢叫她的聲音。
爸媽不會在回來了,關于這一點她很清醒,她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呂叢了。
此時的她滿腦子都是那個大雨的夜,呂叢在她最害怕的那一刻突然出現在眼前。
呂叢,你快來。
任真祈禱著。
……
呂叢回到沙發旁摸到手機后打開電筒,先照了照沙發處,女生躲在扶手后,只露出凌亂的頭頂。
看樣子嚇得不輕。
“我去拉電閘,你等我。”
任真慌張地點點頭:“你快點回來呀。”
“好。”
就在呂叢往出走的那一刻,一道閃電夾帶著巨大的雷響從天而降,連呂叢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呂叢!!!!”任真驚呼。
呂叢身體一僵,他確定自己沒聽錯,身后那個陌生人喊的是自己名字。
忽而被拉回到了那個晚上。
他轉身,看著正在瑟瑟發抖的女生,幽幽開口道:“任真?”
任真聞聲抬頭,滿臉的眼淚,諾大的房間手機燈光顯得微不足道,男人站在她面前,低頭正看著她,眼里是熟悉的驚詫。
此刻,男人的神態像極了他。
空氣突然靜默住,而后天邊再次劈下一道震穿耳膜的雷響。
“呂叢!!我害怕!”
混亂中她仿佛看到了那張倔強而又稚嫩的臉,張開雙臂哭出聲來。
所有的恐懼,無奈,悲傷都在那一瞬間傾瀉而出,呂叢匆匆上前將她抱進懷里。
“別怕任真,我在,我是呂叢,我是呂叢。”
男人的肩膀結實而有力,給予了任真此時最需要的安全感。
“任真,別怕。”呂叢收緊臂彎,腦袋深深埋進她的脖子里。
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自己的名字給她聽。
懷里的人頓了一下,他輕聲說出的那個名字,蓋過了轟隆的雷聲。
她從男人的懷抱中慢慢脫離開了一些,男人稍垂著雙眸,帶著濃濃的鼻音:“任真,我是呂叢。”
每一個字都咬的清清楚楚。
任真忽閃著濕潤的睫毛,屋外暴雨如注,風順著玻璃門的縫隙鉆進來,淡淡的茉莉花香在她的鼻尖繚繞。
是他。
“呂叢,我是任真啊……”她抬起兩只手,輕輕托住男人的臉哭著說,然后把這十年來積攢的委屈通通發泄給他:“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江河,爺爺走了,我變成孤兒了,呂叢,我什么都沒有了。”
漆黑的房間里,任真的哭聲顯得格外凄涼。
呂叢的瞳仁里閃爍著郁郁的光:“你說什么?”
“爺爺走了,我什么都沒有了,我是孤兒了。”她哇地一聲哭的更厲害了。
呂叢默了,重新將她抱回懷里,她變成孤兒,自己便是那個始作俑者。
暴雨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隨后雨聲漸小。
任真一直緊緊抱著呂叢不愿撒手,呂叢便縱容著她。
“任真,外面的雨小了,我先去把電打開。”
呂叢單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
任真點點頭,聽話的離開他的懷抱。
“我馬上回來。”
就在呂叢剛準備起身的瞬間,手腕被對方拉住。
任真吸了吸鼻子,喃喃道:“呂叢,我害怕,我想跟你一起去。”
呂叢:“好。”他反手拉住她。
整個伶人社黑壓壓的一片,呂叢沒找到手機,兩個人只能摸黑去電房。
任真一路抓著呂叢的胳膊,身體緊緊貼著他,每走一步都會不自覺的朝兩邊看看。
“別害怕,我在。”
這是他今天重復最多的一句話。
“嗯。”她小聲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