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內。

　　“啐。”趙海川把只抽了兩口的萬寶路吐在邊上，然后手撐著地板站起來，順道也把椅子拉了起來，坐了下去。

　　自己可是當著龐院三人的面應承下來的，說話算數是自己的優點之一，但是現在發生的事情又讓他萬分為難，這合同不簽吧只怕走不了，甚至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這一簽吧，又無顏面對龐院他們。

　　就在他糾結萬分之際，忽然工廠的鐵皮門被人撞了一下，不一會兒又被撞了一下，再一會又被撞了一下，連著三下，鐵皮門終于被撞開了。

　　門前橫七豎八的躺著三個人，這時，一位身形高大的漢子越過那三人站在門下，扯著嗓子大喊一聲，“趙先生，您在里邊嗎？”

　　是六子的聲音？趙海川喜出望外，連忙回應道:“六子，我在這里。”邊說還邊揮手，雖然他身處的地方六子看不見。

　　“你等我，我馬上過……”聽見趙海川的回話，六子也是欣喜若狂，只是他話尚未說完，便發現有異物正朝他飛去。

　　異物自然是工廠內的南哥與阿晨扔過去的，兩塊鐵塊與一塊磚頭。

　　眼見異物將至，六子便迅速彎腰，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老五，擋在自己身前。

　　嗆嗆嗙，飛過來的異物皆打在了老五身上。

　　“哎喲喂，”眼看奄奄一息的老五又喘了一口粗氣，一雙魚眼半閉著看向六子，用盡全力說了一句，“大個子尼，尼，尼妹的，再這，這樣爺會死，死，死的。”剛說完，頭一側，便暈了過去。

　　“對不住了，五爺。”六子滿懷歉意的把老五的身體緩緩放在地上，生怕他再次受傷一樣。

　　在此間隙，南哥與阿晨并沒有對六子出手，而是雙雙向趙海川奔去。

　　眼見不妙，趙海川趕緊撒丫子就跑，只是還沒等他跑幾步，便被阿晨用槍頂在了額頭上，于是他只能無奈舉起雙手。

　　“有啥事情不能坐著聊呢，總能聊出個結果來，是吧。”趙海川邊說邊用舉起來大拇指指了指桌子。

　　“現在知道要聊啦？”阿晨拍了拍趙海川煞白的臉，猙獰的說道:“早特碼的干嘛去了。”說完一腳踢向趙海川，后者受力不住，向桌子跌去。

　　“阿晨啊，對趙公子溫柔點。”南哥不忍道。

　　“坐下。”阿晨置若罔聞，拿著槍又頂在趙海川的腦門上。

　　性命被人捏著，趙海川只得依言坐下。

　　“簽字，按手印啊，會不會？”阿晨用手在桌子上用力拍了一下。

　　“啊？”趙海川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本能性的啊了一聲。

　　“啊尼妹啊，啊。”阿晨心里不爽，抬起手來朝趙海川頭上用力呼了一巴掌。

　　一瞬間，趙海川只感覺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差點便暈了過去。

　　“擱這簽你的名字，然后擱這印你手印，”阿晨戳了幾下合同上空白處，又用槍口頂著趙海川的腦袋往下壓，“趕緊簽，麻溜點。”

　　“吶，筆給你。”南哥遞給趙海川一支筆，筆上還染著鮮血。

　　“你拿啊，磨蹭什么。”阿晨用槍戳了戳趙海川腦門。

　　誰受了這個啊，趙海川除了害怕之外，心里也開始慢慢窩起火來。

　　“別動。”

　　一束紅色細光從六子手上握著的槍發出，直射到阿晨頭部。

　　阿晨卻絲毫不慌，迅速扭頭，看向數米外的六子，頭燈發出來的明亮光線，也直射向六子的臉。

　　六子受到刺激，忙用手遮眼。

　　“大個子，有種你開槍，”阿晨的槍仍舊頂在趙海川后腦勺上，從未移動過，“就算你先開槍，我也能先打死他。”

　　“趙公子，你就聽我一句勸，把名簽上，把指印摁上，就了了。”南哥說得很溫和。

　　趙海川拿著筆的手微微顫抖，眼下性命攸關，他也很想簽字摁手印，可是心中總有一種抗拒感，一邊是生命被威脅，感到極度恐懼，一邊是被脅迫，產生的抗拒感，這兩種復雜的情緒堆積在一起，讓他遲遲無法下筆。

　　“馬的，像個娘們，磨磨唧唧的。”阿晨余光看到趙海川舉著手卻遲遲不下筆，心里便來氣，于是抬起腳來，一腳踹向趙海川坐著的椅子上。

　　椅子受力前傾，他也跟著往前撲去，“日你仙人板板。”趙海川暗罵一聲，然后順著勁頭把手上的筆往前一甩，另一個放在桌上的手也在暗中使勁，把鋪在桌上的紙質合同，連帶著印泥往邊上一撥，頓時紙筆、印泥飛向各個角落。

　　“趙公子，這樣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南哥靜靜的看著趙海川，語氣平和，聽不出有責怪之意。

　　趙海川一副無辜的樣子，朝著身后的阿晨輕晃了兩下頭，“是他踹的我。”

　　“趙先生，你沒事吧？”不遠處傳來六子略帶急躁而又關切的聲音。

　　他此時仍然被強光照射著，手沒拿開，另一只手也一直拿槍指著阿晨，他沒敢貿然開槍，一是在心里琢磨著阿晨說的——就算你先開槍，我也能先打死他這句話的真假，二是目前還不知曉他們到底是什么人。

　　“六子，我沒事。”聽到六子的聲音，趙海川心里有些暖，顧不得南哥與阿晨，便回了話。

　　聽到趙海川說自己沒事，阿晨怒氣更盛，再抬起腳來，欲往趙海川的頭部踢去。

　　趙海川聽到背后有抬腳的聲音，趕緊用雙手抱住頭，不一會兒，腦后便傳來掃腿的聲音。

　　“行了，阿晨，”南哥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說出來的話卻是不容置喙。

　　趙海川能清楚感覺到，一陣剛猛的風吹過他的手跟臉，阿晨的腳就停在自己耳朵旁，鞋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南哥及時叫住，只怕這一腳有得自己受了。

　　“趙公子與你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的，你干嘛非得跟他過不去。”

　　“打他擱這坐下開始，我就看他不順眼。”阿晨嘴上不依不饒，雖然心中不爽，但還是慢慢把腳放下了。

　　“有氣找那大個子撒去，趙公子交給我，我來談。”

　　“成咧。”阿晨舔了舔嘴唇，興奮無比，體內的氣血開始翻涌。

　　他迅速收回槍，同時把頭上的燈光按滅，然后雙腿微屈，往左前方側空翻，手著地的時候拾了片鐵塊，手離地之時，他把鐵塊順著紅細線的方向投擲而出，待得側空翻完成，腳尖著地，他立馬向六子沖去。

　　從收槍到側空翻動作完成，動作干凈利落，語言描述看起來久，實際就用了不到一秒。

　　眼見阿晨收槍、關燈，來自背后的威脅沒有了，趙海川在黑暗中松了一口氣，這壓迫感太可怕了，簡直不是人能承受得住的。

　　自己暫時沒事了，但是身后的瘋子——阿晨，一步踏左，一步往右，如此反復的沖六子那去了，一想到自己的遭遇，趙海川又開始擔心起六子來，畢竟六子之前還跟倒在門口的那三個人過了招，如果這時候他有點閃失的話，只怕自己更加不好過了。

　　“甭看大個子站得挺穩，阿晨用燈光照他那會，我就已經看出來，大個子現在不過是強弩之末，全憑一口護你的心氣強撐著，只怕是過不了三招，他就得被阿晨放趴下。”

　　南哥似乎知道趙海川在想什么，一下就把趙海川心中的幻想戳破了。

　　趙海川難掩心中沮喪，緩緩低下頭去。

　　“如果我不簽，會怎樣？”

　　“我不會對你怎么樣，但是阿晨就難說了，雖然在五人組里我名義上是他大哥。”

　　“如果我簽了，然后耍賴呢？”

　　“這合同只要你一簽，摁了你手印，那么你就相當于夢境研究所二處的人了，這規矩是錢老定下的，你賴也賴不掉。”

　　“但我不是自愿的。”

　　“字簽了，手印摁了，便自有說法。”

　　“這里還有六子在，他能作證，他……”

　　趙海川在黑暗中抬起手來，本想指著六子說話，誰想，手剛伸向門口，六子龐大的身軀便直挺挺的往后倒去，大門口鋪進來的光照在他滿是血的頭發上，臉上，身上，在黃色陽光的照耀下，他倒在了地上。

　　轟隆一聲，地板與工廠的鐵皮被震得轟轟作響，這一聲，也震在了趙海川心上。

　　“六子。”他控制不住，就欲起身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