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陽站在庭苑的榴花樹底下,望著繁英燦爛的葉枝,內心煩躁無比。
自從大夫人誕下一子后去世,妘府理事之權一直由妘世辭的弟妻,二夫人連氏執掌。作為妘府二爺,卻讓妻子入主中饋,美名其曰府中不可一日無主母,正堂未定之前,愿替兄長分憂。
國朝庶族之中,若是高堂亡故,在立鬮書人的主持下,兄弟之間會進行分家。
可與之矛盾的是,京城世家根基堅實,家族力量根株結盤,靠的就是祖祖輩輩的積累,和族人之間的相互扶持,世代同堂一直是這些世族引以為傲的地方。
面臨外部壓力時,族內的裂縫往往可以忽略不計,使得家族能在權貴橫行的京城抱團而行。
是以妘府的情況雖并不常見,也無多少人對此亂嚼口舌。
可待近日齊深坐上總管之位,發現連二夫人把持著妘府相當一部分權柄,就連家族名下的不少店面往來賬簿,都要通通交接其手。
這樣的情況讓齊深稍感憂慮,因為這些店面并非連夫人的嫁妝,其中有一部分還是大夫人的陪嫁,按理應該交給妘宓。
“褚公子。”齊深走進苑內,看見褚陽,出聲道。
“齊管家。”褚陽輕輕一哂,悵然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齊管家可是有什么心煩之處?”
齊深無奈,“你啊你,就是太精了。”
“趙全吐口了,承認他這些年的確存在收賄受賄,不過大部分都上交給了二房,他不過是一個跑腿辦事的人。”不過齊深也不當褚陽是外人,如實道。
“趙全有沒有可能因為擔不起這個罪責,拉人下水?”褚陽道。
齊深搖搖頭,說出自己的看法:“應該不會,副總管在府中行如此之事,二夫人那邊不可能不知道。但老爺的意思,是壓下此事,以后做事小心點便罷。”
褚陽愣了半天,齊深的確比他更了解府中的門門道道,但他的想法更為獨到:“連家在京城中好歹也算是一個一流世家,怎么可能拉下面子來做這事,我看最多只是默許。”
“這樣的話……”齊深恍然大悟,對褚陽的信任轉為欣賞,不由得詢問道:“那二房那邊還會擋路嗎?”
“說不準,但該提防的還是要提防,妘府由連氏來做主終歸不妥。”褚陽淡淡道。
“可老爺自夫人去世后,從未提過續弦一事。”
褚陽摘了一葉蘭草,放在口中嚼了一陣,浪蕩不羈的吹了個口哨,笑著說:“如今府中還有一位嫡親少爺,那可是南忠公的外孫,新夫人上堂,他的地位勢必會有一些變化。不生子還好,倘若又多了一個兒子呢?”
“即便是這樣,昕少爺依舊是老爺的嫡長子,世爵難道還輪得著一個后來者嗎?”齊深并不清楚褚陽和妘宓的關系,只知道妘宓對他十分信任,所以說話也沒什么顧忌。
“那可不好說。”褚陽的動作微微一頓,隨手丟了蘭草,扭頭問道:“聽說妘家主還有一位妾室,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
“是,沈姨娘是南忠公府的人,大夫人生前同她十分親近。”一聽褚陽這個語氣,齊深眉心一跳,這位爺怕是又有什么歪招,便語盡詳細道。
舔了舔干燥的唇舌,褚陽饒有興致道:“這個人可以爭取。”
齊深現在只想當作自己什么都沒有聽見,把主意打到家主的妾室身上,旁人聽了還以為有什么齷齪戲碼呢,晃了晃腦袋,他盯著褚陽,苦笑不已道:
“你不會是想捧她上位吧,雖然沈姨娘有南忠公府的一層關系,可你怎么讓她配合你?我可不替你做這個傳話人。”
“齊管家有所不知,妘家主剛把小少爺的功課交給我。”褚陽忽然語氣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