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收盡,天色變暗以后,街上各個攤位的營業三輪車便接踵而至,每個攤主都有自己常用的地點,大多時候都不用相爭。
霓虹燈接二連三的亮起時,溪川人民醫院的散步公園中,老人們穿著散發著消毒水味道的平展的白色藍紋病服,嘴里哼著剛看完的電視劇聽來的片尾曲兒,樂顛顛的去探訪剛結識不久的病友。
有些人則趁這個時候去某個角落里抽根煙去。
“今天店里生意咋樣?”卓振林抖了抖煙灰。
“好點了,把人逮住之后學生們也開始恢復晚自習,又累起來了。”盛立行的語氣干癟無力,卻又充斥著說不出的滿足。
卓振林搖頭道:“弟妹咋不回去幫你,做護士多累啊。”
“開面館更累啊,她現在當了護士長比我輕松不少。而且要是她到店里,就我那衛生情況,她不得天天噴消毒水。”盛立行撇了撇嘴。
“嘿嘿,也是。”卓振林表示認同。
“嫂子都準你抽煙了,你兒子情況好轉不少了吧。”盛立行笑道。
“還好還好,福大命大……”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近處的草叢里掀起一個人影,像是剛剛醒過來似的,拍了拍身上的葉子,若無其事的從兩人面前走過,硬生生將他后面想說的話給打斷了。
盛立行迷惑的抬起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這人在這躺了多久,再晚一點的怕是要嚇死人。”
“我怎么覺得好像在哪看到過。”卓振林皺著眉毛,叭了一口煙。
“說不定是哪個病人,睡個午覺睡迷糊了。指不定就是你們這病房旁邊的呢。”盛立行并不在意。
“噢,有點印象了,好像是新聞里。”
……
陳允和安旸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溪川人民醫院,這里的人依舊不急不緩,四周充斥著平和的氣息。
她掃視了一眼,然后看到坐在水壇邊上聽歌的年輕人對她輕輕搖了搖頭,又做了個手勢。陳允心中的焦急頓時放緩了些,于守東比想象中的謹慎,恐怕是想趁著天色變暗再動手吧。
她再轉過頭去,和另外幾名便衣確認了情況,專案組已經開始組織人手對這一片進行清查。
“我們先上去吧。”安旸停止撥打電話,王文佳那邊已經關機了,不過看現在的情形,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陳允已經得到了簡薇的病房號,走在前面。
到了四樓,林響翹著二郎腿坐在不銹鋼長椅上,正用攝像頭對著自己的左臉,小心翼翼的觀察有沒有被破相。
余光看到陳允走過來之后,他一下子收起手機,抱起雙手靠在墻上,只用右半張臉對著兩人,笑道:“來得挺快啊。”
“我看看腫成什么樣。”陳允說著話,快速的橫移一步,看到之后頓時嘖嘖搖頭,“你也算是刑警隊的老隊員了,怎么也能搞成這副模樣。”
“這里面有意外成分。”
“噢,人為意外。”
“我去看看傅良生怎么樣了。”林響完全不搭這茬,一個利落的轉身向樓下的骨科跑去。
陳允鄙視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實則心里對于守東更加警惕,兩人的身手在刑警隊里雖然不是拔尖的那一茬,但也不至于能被人輕松打臉,這里面除了他們過于輕視之外,另一個可能就只有于守東的近身搏擊之強了。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敲了兩下病房的門,然后擰開把手。這里本身就不是私人病房,只是職業習慣,敲不敲也無所謂。
安旸跟在她身后,視線先在病房里快速掃了一眼,這里面有三張病床,所有燈都開著,亮得能將每一個角落都看得很清楚。右邊掛著一臺電視機,畫面在播放廣告,不過聲音被關了。第三張病床空著,第一張病床里是個小十歲出頭的小女生在睡覺。
他立馬就看到了伏在第二張病床邊睡著的王文佳,手機放在了柜子上面。
病床上靜靜坐著一個女生,臉色很白,脖子纖細,額頭上的劉海好像被汗水打濕了粘在一起,后面的頭發簡單的用根黑色的繩子扎了起來,她手里正捧著一本漫畫,津津有味的翻看著,好像十分專注,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安旸輕輕嗅了嗅鼻子,隱約聞到了這個房間里散發著清幽而奇異的香味,不太濃烈,偶爾會從鼻尖飄過幾絲,窗戶外面的風一吹,就再也捕捉到了。
他正試圖尋找著香氣的來源。
“她看起來有點困。”這時候,簡薇輕聲說道。
安旸看了一眼王文佳,心說廢話,這都睡著了那還能不困嗎。剛準備先打個招呼,有只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扭頭一看,就見陳允一手按著他沒撐穩,整個人就斜著往前倒了下去。幸虧他眼疾手快,探手把人扶住。
這情況,傻子都察覺不對了,一屋子五個人睡著了三個。
安旸看到陳允合上雙眼,均勻的呼吸,連著晃了幾下都沒反應,只能皺眉對簡薇問道:“你做了什么?”
“我以為你有問題要問。”簡薇把漫畫書向后翻了一頁,理所當然的道,“這些問題讓其他人知道不合適。”
他找了張椅子將陳允放到上面:“這算是你的,特殊能力?”一邊說著,他心里其實覺得相當荒謬,盡管自己在‘世界’中反復跳躍得特別歡快,但在現實生活中遇到超出認知外的存在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他并不想以后碰到更多的異能強者,從此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真正讓安旸一身冷汗的是,如果當時她和于守東一起下手,那他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不過想到這里,他更有些疑惑,這兩個人為什么沒有這么做。
“這不是我的能力。”
“而且對你無效的,如果我們都這么厲害,那就沒有什么意義了。”簡薇先行否認了他說的話,然后解開了他的疑慮。
安旸認真打量她的神色:“那你真的是簡薇嗎。”
因為平時接觸的比較少,他分辨不出來此時的她和平時有什么差別。
“為什么這么問?”簡薇疑惑的看著他。
“那你是怎么擁有的這種……嗯……異能?”安旸好不容易想到了一個合適的詞。
簡薇搖搖頭,平靜的說道:“這只是短暫借用,而且效果和乙醚作用神經中樞之間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就算是我們的生命,也只有汲取掉最令本我討厭的那一類人,才能延續下去。”
汲取……?
安旸隱隱感覺到這個詞語有些詭異,應該是他們殺掉人之后的進一步處理。而且為什么他會莫名其妙的成為“討厭的那一類人”,他忍不住想問一下自己到底哪里惹人討厭了。
“我所說的討厭指的不是你。”簡薇沉吟片刻,緩緩道,“溪川理工大學雖然說的是連環殺人案,但真正意義上來說,并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