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簡薇用毫無起伏的語氣說道,“這兩個人的確都是于守東動的手,但其中只有一個目標算是他的。”
安旸一下子就明白這是什么意思,瞇起眼睛看她:“他幫你殺了人?”
簡薇說了一個有趣的詞:“這是規則。”
“什么意思?”安旸皺眉思索著,發現完全不明白。
“就是規則,規則要求他幫我殺一個人,不需要理由。如果非要解釋的話……”簡薇皺起了眉毛,一時間有些糾結,“是因為我殺不了人。”
這真是個完美的理由。
“所以你現在這是準備,要坦白一切?”安旸狐疑的看著她,目前還不知道這人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因為我遇到了麻煩,于守東和我的合作關系發生了轉變,現在幫你解決一些疑惑是舉手之勞。”雖然簡薇看似陷入了一個很危險的處境,但她的神色依舊很平淡。
“他想滅口?”
這是安旸的第一反應,可隨即就覺得這邏輯根本不對,如果需要滅口,那應該是角色反過來才合理。于守東并不存在要殺掉簡薇的理由,他已經證據確鑿了,多一個同伙并不會減輕對他的處罰。
簡薇沒有回答,只是微抬下巴看著他:“今天就是最后的時間,結束你的機會還剩一次,如果失敗的話,我們的存在就到此為止。”
“但如果他能在今晚之前就殺掉我的話……”
“你們的生命時限可以互相影響。”安旸不由猜測道。
簡薇神情中透露著一絲異樣:“沒錯,大多數人都會選擇這么多,無論變成什么樣,本能都是為了利己。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對其他人來說不是特別好的消息。”
“是什么?”
“規則允許他還能殺掉兩個人。”
“為什么非得要殺人?”
“這個問題對我們而言,就像是在問人類為什么要進食。”
安旸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一時之間想不到合適的代詞來指定他們:“用別人的生命來延續自己?你們算是怎么……”
“個人負面情緒放大后的另一個自我,可以這么解釋,有一個詞語叫黑化,但是不全面。”簡薇平靜的說道,“世界上有很多值得奮斗的東西,也有很多想要毀滅的東西。”
“當個體對一種東西憎惡到超出某個界限之后,就能達到放大的要求。我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汲取掉這些憎惡的對象,從而使自己這方面的情緒受到刺激,相應的,就能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得更久。”
這是討厭什么就去摧毀什么的單線程思考方式,毫無另外的情感干涉,也就顯得極致的冷酷和直接。
安旸輕輕吸了口氣,想先解決掉內心中的一個疑問:“你們不是憑空而來的吧,是不是和我有什么關系。”
簡薇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窗外,這個視角能看到梧桐樹茂密的樹葉:“《莊子》中記錄了一件關于鳳凰的事情,據說它這一生中,永遠只會在一種神樹上棲息,到了現在,這種樹又被你們叫做梧桐樹。”
“和梧桐樹有關?”安旸稍有些意外,順著她的視線向外看。
“你知道鳳凰意味著什么嗎?”簡薇揚起笑容。
安旸幾乎用不著思考就能回答:“重生。”
“沒錯,我只清楚我的任務是結束你,至于它想要的是什么,我就只能了解這么多了。”簡薇繼續埋頭翻著漫畫,好像有些舍不得。
“你們會有多少?”安旸看著茂密的枝葉,背后隱隱浸濕了汗水。
“這我不清楚,我們的執行區域就在你附近。說不定誰的負面情緒到達了峰值,就不知不覺產生了副人格呢。”
安旸決定還是不要考慮那么多:“所以于守東今晚還會對我動手。”
“當然,我沒想到你會過來,不過既然你來了,那么他肯定要優先對付你。如果再次失敗,其次才會選擇殺掉我。”簡薇搖搖頭,對于他這種自投羅網的行為感到很疑惑。
“不如你幫我。”安旸提議道。
“可能你要失望了,晚上的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所以他才會選擇這個時間來。”簡薇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輕聲說道,“相對的,如果你想對付他,那么最好選擇在白天。”
“白天他很弱?”
“據我所知,他很少主動在白天出現。”
安旸記住這個信息,視線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梧桐樹,輕嘆道:“這么大一棵樹才孕育出兩個副人格,總覺得比例不太合理。”
“它和你一樣,現在才剛剛蘇醒。不過你可以多關注一下殺人案件,說不定就是呢。”簡薇看了看時間,“還有五個小時,你可以選擇離我遠一點,在解決你還是解決我的問題上,他會挑一個簡單的。”
“你覺得我勝算有多少。”安旸不確定自己到底有多厲害。
簡薇認真的看著他:“因為你想一次性解決掉麻煩,你留在這里我可能還存在一點生還的可能性,所以我會盡可能的往好的方面說。”
“沒錯,可是我總覺得你的求生欲望不是特別強烈。”安旸說道。
他不知道人格是怎么看待自己生死的,就目前而言的感覺來說,簡薇展現出來的只是一種得過且過的態度,能活下去就爭取,活不下去就算了。
簡薇繼續翻著漫畫,像隨口聊天一樣:“殺掉郭華林已經足夠了,為了報復殺人和為了生存殺人,感覺上是不一樣的。”
“這就是你要殺的目標?”安旸第一次聽到第二位受害者的名字。
簡薇仿佛知道他要問什么,自顧自的解釋道:“他是我們老家的動遷組組長,我有一個表妹叫魏雯,她的父親因為試圖舉報郭華林私自受賄擴大測量的土地面積,這件事被人提前泄露了,郭華林打了她父親一頓,導致重傷住院,但是對于郭華林的處罰不了了之。”.
“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關系?”安旸仔細分析了一下,完全找不到她有足夠的殺人動機。
簡薇反問他:“你在看新聞的時候,從來沒有一瞬間產生替天行道的想法嗎?”
“當然有過,但是我明白需要控制住自己,理智告訴我別人的事情還用不著一個外人來鋌而走險。”安旸老實回答道。
“神樹就是屏蔽掉了你的理智,將你這一瞬間的情緒釋放成一個偏激型人格。雖然郭華林跟我并沒有什么利益關系,但是并不妨礙我很想殺了他。”
簡薇合上漫畫書,另外拿起了一本,“說的激進一些,你在街上看到有小孩無故虐殺一只小貓,也很有可能閃過一絲想要把這個孩子一巴掌拍死的沖動,但是各種后顧之憂會很快把這份沖動遏制住,反之,如果沒有了這些憂慮……”
當她說著話,門口傳來擰動把手的聲音。
安旸側過身體,神經緊繃,用銳利的眼神死死的盯著門縫。
推門進來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女性,短發,臉色看起來因為過度的勞累而有些不太好。安旸曾經在派出所里面見過她,是個民警。
“媽媽臨時有任務,先……”齊燕焦急的走到柜子邊拿起證件,正說著話,冷不丁的看到了兩個趴在病床上睡著的女生,和站在一邊神色古怪的安旸。
外面,林響也跟進來,像是在對陳允說話:“于守東襲擊了三樓的一名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