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兩邊的柳樹在清風中搖曳著,偶有發黃而半干的柳葉因樹枝的摩擦掉落,隨風打著旋掉到水流極緩狀若不動的河水邊緣,蕩起微波驚得昆蟲在水面快速爬動,形成一些更小的漣漪。
一只兩翼展開足有兩尺多寬的水鳥,從河中掠過,雙足在水面留下一圈蕩漾的波紋,沿著落龍河向西飛去。
沈浪目光追著水鳥越飛越遠,心中一動邁步朝西,“我們去藏龍灘看看。”
他今天出來的目的,是為了尋找“異態”,好再次進行“交換”,看看能不能阻止數字變小。
剛才聽了老道之言上了河堤,那就繼續西行,去藏龍灘看看昨日的現場,說不定能遇到哪個傷心發瘋的小鎮居民。
此時田間秋收已經完畢,小鎮上種田的農戶大都窩在家里休憩,三人一路走到藏龍灘,也沒見到個人影,更沒想象中呼天喊地的景象。
三人在驅妖法事倒塌的觀景臺邊站定,魏虎指著大堤北側一棵高大柳樹上殘敗的枝葉,心中猶有余悸,“少莊主,你可不知道,昨天那頭牌姑娘一頭撞向大樹,差點能把人嚇死。”
沈浪目光移過去,見正是昨日林淵立身的大柳樹,口中打趣道:“怎么,還憐香惜玉了?”
“不是,不是。”魏虎急忙辯解,“是她身上那股黑氣,哎呦看著那個濃啊,隔著老遠,那些樹枝都化了。”
沈浪開始只是懶洋洋地聽著,心里回想昨日驅妖法事前前后后的經歷,想到了眾人頭頂的紅氣,又想起越川噴出的黑氣,心中恍然一閃,急急問魏虎:
“你說越川姑娘身上有黑氣?”
他將話音的重點落在了‘身上’兩字,目光灼灼地盯著魏虎的眼睛。
魏虎被沈浪看得有些發毛,更是摸不著頭腦,兩只手下意識地搓著,緊張兮兮地答道:“她身上是有黑氣啊,少莊主沒看到?”
“我那時在地上摔得迷迷糊糊,應該沒看清。”
沈浪言不由衷地敷衍著,腦中卻想著昨日見到的情形,似乎只見到越川口里噴出黑氣,卻沒見她身上也有黑氣呢。
“哪有黑氣?我怎么沒看到?”左昌在邊上疑惑地問魏虎。
魏虎驚詫不已,“你也沒看到?”
“沒呢。”左昌抬手揉了揉臉頰。
“怪了,怪了!”魏虎抬頭看向柳枝被撞爛后形成的空洞,眼光迷離地回憶昨日景象,喃喃自語,“難道是我眼花了?”
沈浪見魏虎與左昌看到的景象都不一樣,心知其中必有古怪,也許魏虎有特別的能力,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存在。
只是這事不好跟兩人解釋,否則太過浪費時間,就岔開話題,“魏虎,除了越川姑娘,她身后那道金芒你看清楚沒有?”
魏虎一聽沈浪問到金芒,心情頓時變好,右手揮舞,畫著昨天那金芒過來又離去的軌跡,同時樂滋滋地回答沈浪問話。
“少莊主,你是說從這邊過來,又從那邊離開的那道金芒吧?嘿嘿,那可不是什么金子銀子。”
左昌聽后忍不住辯駁,“胡說,不是金子,怎么會發出那么耀眼的金光?”
“哈哈,我就知道你姓左的眼力沒我好,告訴你吧,那是你想象不到的東西,呃,不是東西……”
“不是東西是啥東西?”左昌疑惑。
魏虎兩眼猛地睜圓,臉上的向往壓抑不住,右手握拳狠狠擊了下左掌,“是……一個很好看,很好看的姑娘,比那個越川還好看。”
左昌不服,“瞎說,怎么可能比越川姑娘還好看?”
魏虎梗著脖子急道:“就是好看。她手里抓著一把寶劍,那金光就是寶劍上發出來。姑娘的小臉像是剝開的荔枝那么白嫩,身上的衣裙像雨后的彩虹那么燦爛,身上那股隱約的氣息,嗯,讓人心靈絲毫都不敢生出輕視。”
沈浪聽魏虎說到這里,心里已然清楚,魏虎確實天賦異稟,眼力完全不可以常人想象,不過看他模樣該是自己都沒察覺異樣,那就不會是什么仇家派來的臥底了。
他不再留意兩人的斗嘴,緩緩轉身正對藏龍灘看去。
昨日連在一起的畫舫,在出事后早已拆解搖走,只剩下寬闊的河面,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耀眼的細浪,以及細浪上方盤旋的水鳥。
世事就像這表面平靜的流水,很多的真相都被表象掩蓋起來。
忽然,那些盤旋的水鳥一齊驚鳴,雙翅用力拍動,離開水面向半空急飛。
沈浪鼻中嗯了一聲,目光向水鳥剛才盤旋之處看去,驀地,他眼眉向中間聚攏,眼睛四周肌肉全都用力,將瞳孔縮得小小的,看向河心水面下方。
那里有一個紅色的影子。
可惜距離有些遠,他看不清真正的情形,連忙喊道:“魏虎,看那是什么?”
魏虎聽到少莊主問話,立時停了跟左昌的斗嘴跑近前來,一邊問著“哪里,哪里”,一邊沿著沈浪指引的方向看去。
“咦,少莊主,是個死去的小女孩,穿著紅色裙子的小女孩。”
沈浪哦了一聲,目光繼續盯著那紅影,心里不自覺對小女孩生出股惋惜之情。
“小女孩越漂越近了,少莊主現在能看出來了吧?”
魏虎沒心沒肺地笑著,不時指點那團紅影。
這個世界醫藥的條件還是很差的,貧苦人家的孩子生病無錢診治,夭折很是正常,跟沈浪在藍星時根本無法相比。
他聽到魏虎的話,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忽然心里一個愣怔,趕緊瞪大眼睛細看。
只見河中紅影離他們三人站立的地方,這短短的工夫確實近了一些。
不看影子,以河岸做比照的話,更能清晰的看出,那紅色影子這時已經偏離了河心位置,向北岸緩緩漂來。
“不對!”沈浪出聲喊道,“這紅影有古怪,該順河向下,不該向咱們漂來才是。魏虎,仔細看看。”
經沈浪一提,魏虎也立時察覺了怪異之處,趕緊瞪大眼睛細看原先認為死去的小孩。
幾息之后,魏虎臉色忽變,顫聲道:“少莊主,我們快走,總覺得這影子看不太清楚,心里怪怪地,好嚇人。”
沈浪點點頭,“好,我們回山莊。”
說著就要轉身,這時魏虎又驚叫一聲,“哎呀,那孩子睜眼了。”
“啥?”
沈浪大驚,不由自主向離得越來越近的影子看去,恍惚間覺得目光好像陡然變得明亮,那影子看得清清楚楚,是一個七八歲的女孩,這時對著三人的蒼白面龐上,一對烏黑的眼睛忽然睜開,兩道目光猶如要透進他的心底。
沈浪啊地大叫一聲,兩眼圓睜看著那雙眼睛,連逃跑都忘了,因為這對眼睛太過熟悉,
是夢中那變身大蛇的美女,是昨日凌空飛走的越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