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氫化國。
斗獸場后臺的地下室里,一個重達兩頓的白色塑料桶,被穿黃色防護服的工人操作吊車,運送到了滾動皮條的機器平臺上,經過層層遞進,平坦的掠過三個幕簾后,停在了開闊的場地邊緣。
隨之而來的還有幾個黑方口處同時出現的白色塑料桶。
桶朝外的一面有“檳榔”的圖片標示,從外面看去,桶內液體的顏色是棕色的,應該是通過容器,放入無數檳榔攪拌在一起時加入水,提煉出的新型玩意兒。
圖片下方附帶說明,產自樞紐市,出品廠商代表:“美和理子”。
這是她們工廠新研發出的“念力營養品”,通過帶有濾管的攝取到注射器中,再把營養液打入到人的血管里,在戰斗過程中,這些液體會通過血管充盈到大腦當中,并充分發揮其作用。
場上其中一個是那天的“亞軍”,他的對手是一個壯漢,則是那天和他比賽的冠軍,經過幾天的訓練,兩人的念力與技法都有所提升,不知這一次,昔日的亞軍能否反敗為勝,他望向觀景墻上方,露天臺上坐著的布日固德,心里一陣后怕。
那天他威脅的言語中,令其膽寒,雖說這個國家的政權是他親手推翻,并重新建立起來的,但他并不像表面上看來的多么得意,更多的是令人無法琢磨的心思,在旁人的感覺里,驕奢的胡亂作為下隱藏著一顆無法被金錢以及權利滿足的心。
布日固德打算把這個亞軍培養出來,做他得力干將,并給這個年輕人取了一個令人膽寒的稱呼“詭影”,詭影這次戰斗的成敗,是決定他能否活下去的重要因素,就算敗了,對布日固德來說也無足輕重,但要勝了,迎接他的將是無止境的訓練,直到到達忠犬心中理想的高度。
面具是隨意選擇的,詭影這邊大多為食腐性和素食性的面具,而擺在對手面前的大多為肉食性面具。
如同動物鏈規則,肉食性面具占很大優勢,它們通常的起步念力就比其他兩種要高,但也有例外,比如說外在加持,檳榔算是不錯的選擇,對于素食性面具而言,它能發揮很大作用,必要時會激發使用者的內在潛力。
戰斗一開始,雙方帶好各自選擇的面具,對方選擇的是“鷹”,詭影選擇的是食腐性的“禿鷲”。
他們雙方所穿戴的盔甲并不是朝廷的納米甲,而是布日固德為了觀賞時,展現出面臉們真實且殘暴的一面,特地命人購買來的這兩套鈦氧鋁合金溶制而成的高組盔甲,頭盔的臉框邊緣,同樣帶有自動與面具貼合與連接的功能。
鷹的面具戴在臉上,并用雙手扶正,他對待戰斗一向很嚴肅,展開雙臂,昂首挺胸的站定,等待工作人員給他輸送充足的二氧化碳,以及輔助念力維持運轉的“營養液”。
詭影這邊的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他是靠營養液提升念力,因為他用的是食腐性面具,用營養液來提升也只是為了能達到對方的念力層次。
假如戰斗過程中,對方使出全力一擊,詭影很有可能因招架不住而倒下。
用石灰鑄造的高墻之上,觀景臺中的布日固德舉著手中的紅酒杯,玩味的看著場地中的兩個人,信誓旦旦的篤定道:“我賭詭影先生必贏,雖然兩人實力相差懸殊,但這個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上次我們面對面時,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卑與不甘。”
一旁的大臣的問道:“可是這不是游戲,沒有再來的機會,他明知道本次戰斗會處于劣勢,但還是接受了,這可能在旁人看來已經是一場成就了,但要是能取得勝利,除非有奇跡發生。”
布日固德撇了眼滿臉陰郁的大臣,笑道:“哼哼,你呢?覺得怎么樣?”說著,他盯了一會兒大臣,又將目光掃過一旁,調轉到了場地上。
旁邊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怎么說呢,按照慣例,是不是應該五五開了?”他坐在藍色絨布由一顆顆寶石鑲嵌的海綿座椅上,后脊離開椅背,俯下上身,雙手交叉在面前。
這個男人就是肖申邦監獄的“典獄長”——“克萊恩.迦索”,他與布日固德的是交好,此次前來也是受他的邀請,他們這種人總能因臭味相投走到一起,經過上次監獄的大暴亂過后,死的死,逃的逃,當他們國家的“帝王”——“摩多.雷凱娜”五世得知后大發雷霆,要求克萊恩必須將所有逃犯抓回來,已證在其統治下的嚴明。
肖申邦本就是一個小的不起眼的監獄,難得帝王如此重視,那次親臨召見使克萊恩嗅到了一絲機會,如果能辦成此事,將功補過,說不定到時可以得到帝王的垂青。
這也正是他來此的目的,克萊恩把拿在手里的名單遞給了布日,希望他可以幫忙,但布日對此只是督了一眼,并沒有太在意,他示意一旁的大臣接過名單,隨后對克萊恩說道:“你說的這些令我提不起半點兒興趣,還有什么帝王那一套,我根本鳥都不鳥他,像我這樣多好,每天無所事事,閑了,就來看看別人互毆,自由,無拘,多好啊!”
布日極其狂妄的仰天張開嘴巴,抓起一把桌上早就去了皮的橘子瓣,放進嘴里緩緩咀嚼起來,汁水也肆意的順著腮幫流了下來。
他扭頭看向克萊恩,眼神突然變得尖銳,用試探的語氣問道:“不如在我這里自封為王怎么樣,總好過去給別人賣命啊。”
克萊恩聽后,和善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狐疑的看向布日,恍惚了幾秒,隨即笑道:“布日老兄,太看得起我了,誰不知你忠犬的實力,想要效忠于你,即便獻上全部家產你也未必答應,來之前,偶爾聽到一些傳言,說,除非資產達到你的三分之一,否則連見你的門檻都邁不進,你現在說要收編我,您沒在開玩笑吧。”
布日晃了晃腦袋,悠然笑道:“當然,我可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你看我現在缺錢么?”
“可據我所知,眼下,你占領的土地中也有摩多.雷凱娜家族的一份,你想讓我背叛她,效忠于你?鬧個叛國求榮的罵名?我此次來與你見面可都是冒著很大風險的。”克萊恩抬手扶了扶眼鏡,嚴肅的說道。
“但你還是來了,不是嗎?”布日的一句話,讓一旁的大臣不禁的嘴角輕微上揚,而后不經意間看向布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迅速收回了面部的動輒,雖然在他人看來那種小心翼翼的笑微乎其微,但在他主子的面前,作為臣民,這種身份讓他想起了往日里,布日的暴行,這使得他的恐懼之心開始作祟。
克萊恩一時語塞,拿不出更好的說辭來回懟過去,剛才有理有據的姿態瞬間落入下風。
“我這人有個缺點,喜歡自說自話,直來直往,就像剛才所說,你既然來了,就是有求于我,而收編你,就是我的條件。”布日主張道:“你有的是時間考慮,但不妨等我們欣賞完比賽,再告我你的答案。”
隨即,兩人相視一眼,一同看向下面斗獸場內的情況。
戴著鷹面具的家伙,挑釁般的將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沖著詭影做出鉤子手勢,隨即,又把另一只手也背在了后面,扎穩馬步,滿臉陰邃的注視著他。
詭影清楚知道,對方的把戲,上次就是因為自己主動出擊后,落入圈套輸了比賽。
上次兩人用的都是肉食性面具,但念力卻不在一個層次,遭到對方算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詭影這次沒有被激怒,選擇伺機而動,他暗自喃喃道:“這個家伙的狡詐程度我無法估量,現在已知的是他再用上次已經用過的招數來哄騙我,那么說明這是他制敵的慣用伎倆,但他居然傻到以為我會上第二次當,過去的時間里,我刻苦訓練,就是為了打敗賽場中的敵人,這次也不例外,
雖說此次比賽勝算很小,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但我還會像之前的每次比賽一樣,認真對待,努力找尋突破點,哪怕只有一絲可能的縫隙,我都會拼命的想辦法鉆進去,眼下,這也是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了。”
賭,是每個戰斗時的面臉必須持有的經驗成分,對于未知與不可估量的勁敵,他要做的就是保持樂觀心態,調整呼吸給大腦充足的養分,來應對接下來的戰斗。
詭影的無動于衷使對手不得不臨時改變策略,他左手亮出四根利爪,背上長出一對棕色的羽毛翅膀,飛向空中時,詭影的視線慢慢向上移動。
只聽得對方的面具中傳出陣陣陰森的笑聲,回響于寬闊且壓抑的場地之內。
鈦氧合金頭盔與面具接合的瞬間,詭影感受到后槽牙傳來鉆心劇痛。營養液在血管中奔涌,無數黑色菌絲正從面具內側生長,穿透顴骨與顱骨接縫。這種以痛覺換取念力的方式,正是食腐性面具的生存之道。
鷹的利爪撕開空氣時帶著硫磺氣息,第一擊就劈碎了詭影左肩護甲。場地內僅有幾百人的觀眾席爆發出興奮的尖嘯,全息投影將飛濺的藍色血液放大成漫天星雨——那是檳榔營養液與人體血液混合后的特殊色澤。
“還剩六根骨頭。“詭影在面罩下喘息。上次對決被折斷七根肋骨的記憶正在面具中復蘇,那些儲存著失敗數據的黑色菌絲,此刻全部化作瞳孔里的血色紋路。
第二波攻擊來自頭頂。鷹展開三米長的棕色羽翼,俯沖時掀起的颶風帶著腐肉氣味——這是肉食性面具特有的精神污染。詭影的視網膜突然浮現密密麻麻的蛆蟲幻象,鼻腔涌入尸體腫脹的惡臭。看臺上,布日固德晃著紅酒杯的手突然收緊,他聞到了期待已久的死亡芬芳。
“砰!“
詭影的左臂應聲而裂。斷口處沒有鮮血噴涌,反而滲出瀝青般的粘稠物。鷹面具的表情突然凝固——那些黑色物質正在腐蝕他的爪尖。食腐性面具真正的殺招,是能將使用者骨骼改造成劇毒培養皿。
“喀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再生聲響起。詭影新生的左手直接穿透對手胸甲,五根指骨進化成帶著倒刺的鉤爪。鷹的慘叫與觀眾嘔吐聲同時炸響,被扯出的半顆心臟在空中爆裂,濺在防護罩上的血沫竟開始蠕動——每滴血液都帶著肉眼可見的寄生蟲卵。
布日固德站起身,瞳孔映出場地中央升騰的綠色毒霧。這是禿鷲面具的最終形態:傷口散發出的尸毒會形成領域,而使用者早已在營養液改造下失去痛覺神經。大臣的假發被冷汗浸透,他看見詭影的脊椎刺破皮膚,化作森白骨鞭橫掃而過。
鷹的殘軀撞上念力屏障時,克萊恩的鏡片映出詭異畫面:那些灑落的血肉正在凝聚成新的形態。肉食性面具的終極保命機制啟動,碎裂的骨骼自動拼接成四足獸態。但布滿地面的黑色菌絲更快,它們像聞到腐尸的鬣狗般蜂擁而上,轉瞬間就將再生中的血肉吞噬殆盡。
當骨鞭刺穿最后一塊跳動的心臟碎片時,天空突然降下酸雨。這是斗獸場的清潔程序,混合著次氯酸與玫瑰香精的液體沖刷著場地。詭影跪在血泊中,面具上的菌絲正貪婪吮吸著含有失敗者DNA的雨水。看臺頂端,布日固德對著嘔吐不止的克萊恩舉起酒杯:“歡迎加入食腐者的盛宴。“
酸雨在暴政軍統降臨的瞬間汽化。白頭雕面具的眼眶里嵌著微型星條旗,隨著他扭曲的笑聲獵獵舞動。當這個重達三百磅的軀體砸進場內時,克萊恩的鏡片突然爆裂——那是白頭雕面具自帶的電磁脈沖。
“我親愛的子民們!“軍統張開雙臂,脊椎尾部的合金羽翼掃過看臺,三個前排觀眾頓時變成血肉噴泉。他踩著腸子滑到詭影面前,喙部突然伸長刺入對方眼眶,“讓鑄金國再次偉大!“
布日固德的紅酒杯凝在半空。他看見軍統的尾羽鏈鋸正在瘋狂旋轉,但切割的卻是自己的大腿。摻著藍色致幻劑的血液噴濺在詭影面具上,那些食腐菌絲立刻開始痙攣——它們在抗拒吸收這種混合著政治狂熱的毒素。
“砰!“
詭影的骨鞭抽在對方胸口,卻反被電磁場灼成焦炭。軍統的狂笑震碎了三十米外的防彈玻璃,他抓住半截骨鞭塞進自己腹腔,傷口處立即長出帶著倒刺的輸血管。“不夠勁啊小可愛,“他拔出正在吸血的柏宮形狀匕首,“讓我們玩點總統級游戲!“
次聲波咆哮掀翻了整個西看臺。軍統的尾羽鏈鋸突然解體,化作上百枚刻著畢耶總統頭像的鋸齒飛盤。詭影剛閃身避開,卻發現這些飛盤全部沖向觀眾席——它們在主動獵殺平民制造恐慌能量。當第一波死亡恐懼被面具吸收后,軍統的肌肉暴漲撐破皮膚,露出下面閃著紅光的機械骨骼。
“這才叫自由的味道!“他徒手撕下自己肋排,插上微型火箭筒射向天空。爆炸后的血雨里,詭影終于抓住破綻,毒化的指骨刺入對方頸椎。但軍統反而興奮地扭斷自己脖子,讓頭顱倒掛在胸前繼續嘶吼:“批準你的移民申請!現在你是我的國土安全部長了!“
布日固德終于放下酒杯。他舔著濺到手背的藍色血液,發現里面真的摻著鑄金女神像的銅銹味。場地中央,兩個非人生物正在用國會大廈形狀的念力互砸,每一次碰撞都誕生出新的暴力形態。當軍統把詭影按在刻著賢法序言的砧板上時,克萊恩突然發現自己在鼓掌——這個瘋子的暴政美學,竟讓最陰暗的靈魂都感到溫暖。
就此,第二回合結束,暴政軍統的出現是在所有人預料之外的,畢竟現在全世界都知道這人是個瘋子,可在忠犬看來,不管是誰的加入,都會給這場比賽增添樂趣。
“誰剛才賭他贏來著?讓我想想,哦!是你啊,布日兄,看來你賭輸了,布日兄。”克萊恩譏諷道。
“居然能在同一個地方戰敗兩次,他果然是個殘次品。”布日固德將紅酒一飲而盡,隨后捏爆了酒杯,克制著心底的怒火說道:“我們通常對待那些低端的劣制產品往往采用什么手段最為簡潔?”
一旁的大臣見兩人遲疑許久后,仍然默不作聲,謹慎的走上前去,小聲言道:“銷毀?”
布日固德回過頭來,皺著眉頭看向大臣,大臣急忙卑躬看向地面,回退幾步。
布日固德怒視著大臣,隨手從身后掏出一張鬣狗面具,剛想戴上,又扭頭看向了一旁面對著他們二人的克萊恩,遞出面具,頭向大臣那邊歪著,同時眼神示意,道:“試試。”
“不了,您請。”克萊恩表情微妙的微笑道。
此時的大臣戰戰兢兢,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么,雙腿止不住的發軟。
布日固德隨性笑笑,而后一臉威嚴,看向大臣,緩緩將面具附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