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了終點站,清水鎮。
下了車,梁束望著眼前陌生的小鎮。
“你記得這里嗎?”梁束低聲問,生怕被別人發現自己是在自言自語。李子崢一臉茫然:“不記得,我們再往里面走走。”
梁束有些怯怯的。清水鎮魚龍混雜,光梁束就注意到街邊好幾撥青年無所事事的站在路邊抽煙,用各種眼光打量著過路的人。
其中一個招牌引起來李子崢的注意。
“和順澡堂!我記得這個名字!”
澡堂設施陳舊落后,門口老板躺在躺椅上,搖著蒲扇刷著手機,看到梁束進來漫不經心:“洗澡二十,搓澡十塊,打奶浴鹽各五塊。”
交了錢,領了鑰匙,梁束站在一排木質儲物柜前。柜子表面破損嚴重,有的關都關不嚴實。
“22號?我好像在哪里見過,打開看看。”
梁束聽話的打開柜子,里面一只白色邦尼兔毛絨玩具。
“這是……”
李子崢:“先收起來,沒準有線索。”把兔子鎖進柜子里,梁束走進了水汽繚繞的澡堂里。
此刻澡堂里面人不多,大水池子里有有四五個人。
梁束眼神下意識的避開幾個人的視線慢慢的滑進了水池里面。一時間,澡堂里面靜悄悄。
“是花臂!我恍惚記得一個綁匪胳膊上有紋身!”李子崢坐在水池旁,幽幽的視線盯著那個花臂壯男。梁束偷瞄過去,對方胳膊和肩頭布滿了紋身,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
“你覺得是他的話,我們報警吧。”梁束低聲說。
“我不確定。綁匪有兩個人,萬一報警,他的同伙收到消息對小靜不利怎么辦?”
出院就被鬼纏住,還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梁束有些煩躁,低聲: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怎么辦!
一人一鬼沉默起來。
啪!一聲響。
梁束嚇得一個激靈,扭頭看過去。
壯漢從水里站起來朝梁束走過去。
“你瞅啥?”壯漢大咧咧的站著,坐在水池里的梁束正好看到壯漢不可描述部位,有些辣眼睛。梁束撇頭:“沒看啥。”
壯漢撥了一下梁束腦袋:“從你進來我就覺得你鬼鬼祟祟的。你該不會是給吧,跑澡堂里看免費資源來了!”
不能直視,辣眼睛。
梁束想爬起來離開:“聽不明白你說什么,我泡好了。”
剛爬起來就被對方按著肩膀給拖了回來:“怎么,心虛想跑?”壯漢鼓動著壯碩的胸肌。
“別亂來啊,我會報警的。”
“呵!報警!這就是心虛了!”
“你個死給!”
抓著梁束的腦袋就往水里面摁。
咕嚕嚕……
梁束喝了一口陳年就洗澡水,味道難以言表。
他胡亂掙扎,手抓住了軟軟的東西使勁一拽。
嗷!!!
按住梁束的桎梏消失了,梁束冒頭,看著自己手里攥著的東西。
猛然松手,梁束:“抱歉,抱歉,沒看準地方……”
壯漢額頭青筋繃起:“給我揍他娘的!”
一澡堂的水徹底滾開了。
視野里到處都是渾濁的水,一片混沌。
又是一片混沌。
混沌逐漸清明,梁束漂浮在空中俯瞰。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房子,里面有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走來走去,地上密密麻麻整整齊齊的黑色裹尸袋。
梁束感覺自己被拽了下去。
他半跪在地上,一臉恍惚,他低頭,看到腳邊擺放的一大一小兩具尸體。裹尸袋的拉鏈開著,露出了妻兒被水泡的發漲的臉。
身體突然被卸去了力氣,兩行熱淚順著臉留下來,梁束顫抖著手想摸兒子的臉,卻怎么也放不下去。
“兒子……”
“老婆……”
他不知道該顧及誰。
他想,如果當時沒有覺得船艙里煩悶,沒有去甲板上抽煙的話,他們一家三口在地下團聚有挺好的。可是,現在就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終于,梁束顫抖的手撫摸上了兒子冰冷的臉,在將手要拿開的時候兒子忽然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眼珠陰森森的看著梁束問:“爸爸,你為什么沒救我們?”
梁束猛地睜開眼睛,視野里一片眩暈。
鼻子里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這叫他有些緊張,等看清了陳舊的墻壁他才稍微放松,目光落在了出現在墻角的李子崢身上。
“這是怎么回事?”說完話梁束才覺得自己聲音嘶啞。
“你溺水了。”
梁束頹然的抬手捂臉,又立刻想到這手之前抓過的東西趕緊放了下來。
梁束忍著想要嘔吐的欲望慢慢的下床。李子崢飄忽到梁束面前:“你干什么?”梁束撫著墻壁往外走:“去救你女朋友啊。時間不等人。”
李子崢猶豫:“可是,你的身體……”
梁束臉色蒼白:“沒事。走吧。我們在小鎮里逛逛,沒準你就能想起來他們把你女朋友關在了哪里。”
午后的小鎮慵懶起開。
小商販們懶懶的搖晃著手里的蒼蠅拍驅趕著聞腥而來的蒼蠅。梁束臉色慘白的走走停停,最后脫力的停留在了一處賣涼皮的小攤上。隔壁桌子上一個人埋頭大吃,梁束看著也餓了,不由得要了一份涼皮。梁束的涼皮剛上來,隔壁的人就吃好了,抬頭抹嘴,對著老板說:“再來兩份打包!”
老板熱情的應了聲,梁束這才注意到身邊的李子崢一直仇恨的盯著隔壁瘦高的男人。“怎么,你認識他?”
李子崢一臉猙獰:“就是他,就是他!”魂體從對方的肉體穿過去,李子崢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把兩份涼皮掛在車把上發動摩托車離開了。梁束趕緊站起來,拖著疲憊的身體朝路邊的一個摩的招手。“師傅,快!快!跟上前面的那個摩托!”
摩的風馳電掣的追著前面的摩托,梁束臉色蒼白的趴在摩的上面吐,胃口里什么都沒有,吐出來的都是酸苦的胃液。摩的師傅一邊加油門一邊擔憂的回頭看著梁束:“哎,師傅,你這暈車的厲害呀,要不要停下?”梁束想要說話,一口岔氣,胃液到了氣管里,一股酸疼的灼燒感,他咳嗽個不停,卻還是有氣無力的擺手。到最后,梁束的整個世界都眩暈起來,一切扭曲變色。耳邊恍惚聽到摩的師傅拍著他的臉問:“師傅,醒醒,還追嗎?”恍惚的,他聽到自己斬釘截鐵的說:“追!”然后世界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