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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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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3月27日..........星期一..........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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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得知一新聞——也不算什么新聞,我消息不靈通,今天才知道而已——建國和肖偉被選中參加特殊培訓,據說是學校專門為培養考清華、北大的學生進行的拔高培訓。聽到這個消息,我心里有點難受,有點別扭,倒不是嫉妒,只是這代表著他們與我已經不在同一層級了。這很自然讓我想到了小點子和葉培盛。葉培盛估計應該也是那參加培訓的二十個人之一吧。小點子也是明日之星的樣子,給他一腔熱情寫了三頁紙的信,如今石沉大海,沒了回信,也不知他什么情況,莫非已經去上那個少年科技大了嗎?技不如人,改變不了的事實,心里別扭有什么用?我不會表現出來,把它當做動力吧。
中午,我問史輝情況打探得怎么樣了,史輝說禮物的確是陶然送的。雖然早已猜到是他,雖然已決定不再有所動搖,可聽到確定的答案時,還是心頭一顫,也許這就是情不自禁吧。火紅色心形外殼的八音盒代表什么?盒內背著弓箭不斷旋轉的丘比特代表什么?《致愛麗絲》的音樂代表什么?也許什么都不代表,是我想太多。他冷淡疏離,我覺得傷心,他積極熱情地靠向我,又讓我害怕,無所適從。以后,我該怎么對他呢?我知道許多大道理,對別人的事,總能極理智地做判斷,但對于自己的事,卻猶豫、茫然。我們只能是朋友,可我不愿失去他,也不愿他受傷,在抉擇的十字路口,是逃避還是面對?我該何去何從?這就是“當局者迷”吧!
老班讓我和團支部組織明天的班團活動,我與藝婷商量,她因之前老班當著全班的面責怪她與男生“過從甚密”生老班的氣而甩手不管,我只能去找團支書樂為商量。晚自習后,樂為拿著寫著密密麻麻問題的紙對我說:“這是打算這次班團活動時討論的一些議題,你看看有沒有哪些需要增加或修改的。”我接過那幾張紙,他接著勉為其難又有些俏皮地笑著說:“本來打算讓金燕主持的,她不愿意,我就只好自己主持了。你到時候要多發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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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可憐的孩子,把自欺欺人做到了極致。你明知道你喜歡陶然,而他也喜歡你,卻強迫克制自己只能處于朋友的位置。一面擔心他離開,一面又擔心他逾矩,陷入最終連朋友都做不了的境地。積極面對或消極逃避似乎都不是什么好選擇。這也許就是青春期必經的痛吧。
作為一個過來人理智地看所謂的“早戀”這件事,并沒有老師和家長們宣揚地那么惡劣和后果嚴重。何為“早”戀?十幾歲戀愛被稱為早戀,也就是近幾十年的事,往前一百年甚至更早,十幾歲是正當的婚戀年齡。適當的婚戀年齡也僅僅是大部分社會認知劃定的一個范圍,與人類生理心理發展變化并不完全對應。近一兩百年里,從無戀愛、婚后戀愛發展到婚前戀愛、久戀不婚、久婚不育,經歷過多個階段,出現過多種主流婚戀模式,適婚年齡也從十幾歲到三十幾歲不斷推遲,可一兩百年里,人的生理發育、荷爾蒙在各年齡段的分泌變化并沒像意識形態的變化這般劇烈。所以,純粹以年齡來定義“早戀”并批判其帶來的惡劣后果,是不科學的。至于耽誤學習時間的說法,事實上,抵抗談戀愛的誘惑所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并不比談戀愛少多少。正確引導的效果遠好過一味抵制和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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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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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3月28日……星期二……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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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像例假,讓人身心俱疲。又快要月考了,心情便不怎么好,在食堂買了一個餅當晚餐,帶著餅到校園里人少的地方享受孤獨。是的,我喜歡這樣,一個人放慢腳步,走在靜靜的小路上,細細品味人生。
走在音樂廣場上,看見遠處有一簇鮮艷的火紅,走近看才知是一叢不知名的野花。這些野花有些眼熟,與宿舍的女人們帶回去的很像:花瓣呈有規則凸凹不平的鋸齒狀,有純色的、有漸變色的,還有簡單圖案的。這些圖案大約是上帝留給人的某些啟示吧,幻化成符號記錄在花瓣上,而愚蠢的人們卻并沒意識到這些,只是獵奇地把花圈養起來。廣場四周環繞的被花朵滿滿覆蓋的花帶大約是叫西洋鵑,淺紅和白色相間的喇叭花筒中有幾絲纖細曲翹的花蕊,微卷的荷葉邊花瓣使原本嬌嫩的花兒顯得更加嬌俏。雨后的花瓣上墜著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清風拂過,萬頭攢動,水珠滾動、滑落,倏地一下落入泥土不見了。
比起那些被修剪、被扭曲得奇形怪狀的盆景,我更喜歡這些花,即使是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它們按自己的樣子肆意生長著、綻放著,比起牡丹、月季等名花,它們有更頑強的生命力。縱使它們如此努力生長,卻仍逃不過宿舍里“采花大盜”們的辣手摧花。她們稱它們為“無與倫比的花朵”,她們把它們摘下別在鬢間,插在玻璃瓶中,或壓在書本里,她們恣意蹂躪著它們,無比快樂,并引以為榮。我討厭糟蹋花的人,美好的事物遠遠地看著喜歡就好,何必摘下據為己有?一旦摘下,失去生命的護持,美麗便與它漸行漸遠。未曾得到便不會失去,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可總有人,喜歡用別的生命裝飾自己的“美麗”,即使擁有的時間極其短暫,也滿足于曾經擁有過。
我們何嘗又不是這些花兒呢?我也許還比不上這些花兒吧,我沒有那柵欄圍著的名花的名氣和地位,沒有那怪石盆景的獨樹一幟、自成一體,更沒這無名花兒的忍耐和生命力。它們偏居一隅,獨自開放,不與其他爭春之寵,自得其樂。而我只是一具行走的不屬于自己的軀殼。
為悼念那些可憐的生命——《玻璃瓶里的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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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瓶里的干花
枯萎了的
香盡了的
褪色了的
在無情人手中
哭泣她的芳醇、
她的嬌艷、
她的生機,
在麻木者眼前
極力扭動干癟的軀體,
企圖再現往日的嫵媚
重迎青睞的目光,
掩飾她無奈的空虛和淺薄
滿足她無止盡的虛榮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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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呵,
你也曾擁有過
擁有豐富的內涵,
擁有淡淡清香的氣息,
擁有燦爛的靈魂
而如今,
如今的你
只剩枯柴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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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呵,
卻沒有眼淚。
羨慕紅壤上的鐵芒萁
荒漠中的駱駝刺吧
露珠是他們的淚滴。
哭泣呵,
卻沒有抽泣。
愿作風中的蘆葦
雨中的薔薇吧
風雨和塵埃代他們低吟。
哭泣呵,
別問為什么,
因為你只是
枯萎了的
香盡了的
褪色了的
玻璃瓶里的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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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為主持的班團活動很成功,氣氛很活躍,大家都積極發言,各抒己見,但一切的融洽都被我講到的換座位的話題給毀了,然后活動就在我這個話題終結者這里結束了。蔣天樂時不時轉頭過來瞪我,有幾個女生低頭耳語,不知道我的話題是踩到了哪個不能提及的雷。
到宿舍,仍舊是女生們的閑聊時間。
張婷談及男女關系,毫不臉紅地宣揚著:“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男不向往羅曼蒂克”。
文秀為佐證這一理論,努力找事實依據道:“聽說隔壁宿舍的,除了東霞,每個人心里都有人。”
不知是誰轉述了一句玩笑話:“徐建說蔣天樂把女生玩一個甩一個,把男生的面子都丟盡了!”
盧小芳說:“蔣天樂個渣渣,他的渣腦里是覺得甩女生才有面子吧。”
其他人正欲附和地笑,鄧慧蘭卻哭了起來。她對吳雪華哭訴:“今天老班找蔣天樂談話了,然后他就跑來問我要不要分手。嗚嗚嗚嗚……我……我不想分,我知道都是我不對……”
吳雪華安慰她道:“分了就分了,早就勸你跟他斷了。忘了他,忘了就沒事了。”
“可……可我忘不了他……我……該怎么辦啊?我控制不了自己……”鄧慧蘭哽咽地說。
“順其自然吧,時間久了就忘了的。”吳雪華耐心地勸慰。我聽她們說“忘了他”是那么地耳熟,似乎自己已聽過千遍萬遍。鄧慧蘭已深深陷入了感情的旋渦,無法自拔,而我對她卻說不出一句勸慰的話,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了。不發一言,我捂著被子睡去,直到睡著,她們仍在絮絮叨叨地聊著,估計聊了半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