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氣溫降至零度附近。

　　我裹緊外套，習慣性地抬頭看看已經漆黑的天空和小區里每棟房子里映出的暖暖燈光，回家的感覺真好，雖然爸媽不在，雖然今天欠了一屁股債。

　　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哎，說好了今天早些回家給傷員做飯的，又這么晚。咦？這傷員今天怎么沒有連環奪命call？

　　上樓，開門，一陣食物香味撲鼻而來。

　　“顧月川！你叫了外賣？！”話音未落，只見顧月川單腳蹦過來，把我往一旁擠開，腦袋探出門口嘀咕：“怎么還沒到呢？”

　　“你有快遞？”我一邊放鑰匙和書包一邊問，現在的快遞這么晚了還會派件？

　　顧月川調皮地挑挑眉眨眨眼，轉身蹦跶回沙發，一屁股坐下，繼續把綁著繃帶的腳架在茶幾上啃雞腿：“昨天吃青菜面條，前天吃荷包蛋面，姐，我真的想換換口味了。”

　　“天地良心，前天那是青菜蝦仁火腿腸面，昨天是荷包蛋番茄雞丁面，這么營養豐富又美味的東西你告訴我你想換口味？你是想上天嗎？！”

　　“行行行，我就是想吃垃圾食品，我就是想吃炸雞了嘛。”顧月川認輸撒嬌。

　　“我還奇怪今天怎么就沒來電話催我呢。”

　　我在他身邊坐下，伸手去拿雞翅，卻被顧月川一掌拍開：“我可沒點你的，你不都準備了打鹵面的料了嗎？”

　　“你一個人哪吃得了那么多！”這小子叫了足足兩桶雞呢。

　　“反正沒你的份。”顧月川繼續啃著雞腿含糊地回答。

　　“你的良心不會痛嗎？母上和老爹不在，你是不是在家看了一整天的電視？我要告訴他們！”

　　“別啊！喏喏喏，雞翅拿去，再給你加個雞腿，不準舉報我！我也瀟灑不了幾天了。”

　　“這還差不多。對了，明天把你自行車借我，我車壞了。”

　　“我的車你那小短腿能騎得了？”顧月川壞笑，“你今天這么晚回來是去修車了？不對，修了就不用借我車了。你這么晚跑哪去了，今天不是考試嗎？說好會很早回來的呀，快老實交代去哪玩去了？”

　　“哎……別提了，一言難盡吶。你私房錢還有多少？快點借我！”

　　“私房錢？你干嘛？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別打我主意，缺錢問爹媽要。”顧月川一臉決絕。

　　“你試試看……”我故作優雅地扔了塊雞骨頭，“有人……休息在家一直在看電視。”

　　“一百。”

　　“太少！”

　　“兩百。”

　　“好幾天，一——直——在看電視。”

　　“好了好了三百，全歸你了。”顧月川放棄掙扎，繳械投降。

　　“你全部家當才三百？”壓歲錢零用錢他倆一模一樣，這小子不存錢的嗎？

　　“嫌少你就別要。”

　　“行行行，總比沒有強……”

　　正說著，叮咚！門鈴響了。

　　顧月川扔了手里的雞腿，準備起身直蹦門口。

　　我按下他走向門口：“你老實坐著！誰家快遞這么晚還派件？”

　　一身黑衣，黑色的鴨舌帽，黑色的口罩，瞪得大大的雙眼皮……

　　我沒過腦子就直接把門關了。

　　什么情況？不是說好了明天給他錢的嗎？這都追債追到家里來了？不對，不對，他跟蹤？不會吧！這家伙不像變態啊！

　　門口沒動靜，倒是家里動靜來了。

　　顧月川蹦跶過來：“關門干嘛！趕跑了我兄弟我跟你沒完！”

　　我還沒從震驚中緩過勁，大門就被再次打開，門口依舊站著那個黑衣黑帽黑口罩的鴨舌帽，只是他的眼神已經恢復清冷。

　　“大神，您可算來了，快快快，我特意給你買了炸雞呢！”顧月川一臉狗腿把我往身邊拉，給鴨舌帽留出過道：“快進來！快進來！”

　　鴨舌帽看看我，再看看顧月川，站在門口沒動：“試卷給你我就走。”

　　“不是！老師不是讓你給我補課嘛！這也不知道是誰造的孽呢。”顧月川急了，連忙把傷腳抬得老高。

　　“今天太晚，明天再說吧。”鴨舌帽依舊站在門口，拿下肩上的舊牛仔包低頭翻試卷。

　　“別啊！”顧月川不顧鴨舌帽的拒絕一把將他拉進了屋。

　　我就這么傻傻愣在門口，看著鴨舌帽莫名其妙被自己的弟弟拖進了家里，還……沒換鞋！

　　很快試卷被翻出來后鴨舌帽又作勢要走，被月川一把抱住手臂：“別走啊，一起吃飯！我特意給你買的！我們吃不完，你要是不吃我哭給你看！”

　　這死皮賴臉的家伙，剛才是誰說不讓我吃的？哼！

　　鴨舌帽再次抬眼看看顧月川，又看向我。

　　我一個激靈，欠他一屁股債的事情可不能讓月川知道，否則不用半天的功夫，全世界都知道我窮困潦倒，而且很有可能還會被他再訛一筆。不行不行，絕對不能讓他知道！這鴨舌帽看著這么安靜，應該不是多嘴的人吧。

　　“呃……你好，我是顧月川的姐姐顧月希，你是他同學吧？第一次見面，請多多關照。月川都給你準備了晚飯，沒什么急事的話就一起吃吧。”我一邊話里有話的寒暄，一邊略微側身，避開顧月川的視線朝鴨舌帽使眼色，示意他裝作不認識我。

　　這鴨舌帽也不知看懂了沒，只見他冷淡地看向顧月川，說：“謝謝，我吃過了。”

　　話音未落，他的肚子像故意要和他作對，大大叫了一聲，而且似乎怕沒被人聽見，接著轉著彎又狠狠補了一聲。

　　鴨舌帽一臉黑氣，我嘴角抽了抽，果然他也還沒吃飯。

　　“蘇寧，”顧月川賤兮兮地湊過來，手臂勾上他的肩：“嘴上說不要，身體可比你誠實多了喲。”

　　我憋笑附和：“還是就一起吃吧。”

　　雖然不希望鴨舌帽在家呆得時間太長，但或許是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弟弟的關系，總覺得小孩子餓那么久實在讓人于心不忍，更何況同樣的年紀，他比顧月川矮了大半個頭。

　　“準時吃飯有利于長高。”我說得誠懇，卻換來鴨舌帽又一個瞪眼。

　　嗯，這雙眼皮瞪人……的確很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