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沁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臉。
“真是一張糟糕的臉?!?p> 許沁盯著鏡子里出現的另一張臉,很平靜,“來遲了。”
對方瞬間笑容僵住,“你知道我會來?”
許沁不緩不急,從包里掏出藥瓶,倒了兩顆。
“你還在吃藥,你個蠢貨,你知道自己是誰嗎?”對方的聲音不復當初的甜美,尖銳得有些刺耳。
許沁把藥扔進嘴里,吞下。“我當然知道我是誰,”她忽地轉身,與鏡中客人直直對視?!岸嗝疵利惪蓯鄣哪槨彼焓种?,撫摸著她的臉蛋,“皮膚也很細膩,膚如凝脂,古人誠不欺我。”看她一臉陶醉,對面的人饒是看過不少大場面,折磨過不少人竟也有一絲驚慌,“你……你果然是個瘋子?!?p> “是啊,我就是腦子有病,你看,不是按時吃著藥?!痹S沁勾唇,“要不,給你來兩粒?!?p> “留著自己吃吧?!睂γ嫒艘话淹崎_許沁,惡狠狠的瞪著她。
“這眼神……我喜歡。”許沁故意停頓,不就是玩心理戰,她可是實實在在的腦子有病。
“這場游戲,我贏了?!睂γ娴娜说靡庖恍Γ瑵M眼戲謔。
“是嗎?”許沁像看傻子一樣盯著她,然后掏出藥瓶遞給她,“吃藥,你病了?!?p> “哈哈哈……”她笑得前俯后仰,手指顫抖著指著許沁,“我真是小看你了,許……”
“我是云沁,”許沁似笑非笑,言語斬釘截鐵,“沈——小——姐?!?p> “閉嘴!”沈西西并不傻,只是她太想證明自己了,可是爸爸的目光總是在云沁身上,云沁擅長什么,她就要去學習什么,像是一個拙劣的模仿者。她明明做的更好,學習、腦子還是管理生意,就因為她不是他親生的,沒有流著和他一樣血脈,她就永遠是失敗品。
“我是個學渣,你意不意外?”許沁步步緊逼,將沈西西逼在墻角。
沈西西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我說,云沁是個學渣,除了音樂和美術,一無所成。”好像怕她聽不清,許沁特意靠近了她的耳朵。
“那我的努力算什么?”沈西西還是不相信,自己一直以來的模仿竟然都是假的。
許沁盯著她的眼睛,輕飄飄的聲音從唇邊溢出:“你一直在和想象爭斗,我是什么樣的……”許沁頓了一秒,“你不是已經知道?!币娝劬Φ傻美洗?,猶如銅鈴,她繼續道,“可惜了……你不信?!?p> 沈西西從沒有這么崩潰過,哪怕當初親手解決養大自己的奶媽,也沒有任何不安的情緒波動,誰讓她離爸爸那么近??涩F在,自己的人生就像個笑話,而她,是這局里最大的小丑。
她突然笑了。她也直勾勾盯著許沁,“那你呢,你又是什么?”
許沁面色不改,反問:“我是云沁,不是嗎?”
這一點,沈西西無法反駁,她是云沁,云家大小姐,亦是她最愛的爸爸最想得到的實驗品。
但她嘴上依舊不饒人。
“你和我還不是一樣?!鄙蛭魑鬟^往天真的臉上只剩下猙獰面目,笑起來就越發恐怖。
許沁并不反駁,“你呢,自幼被你爸爸像畜牲一樣養著,每天都活在被爸爸拋棄的恐懼之中,不斷折磨自己,尋求認同,挺可憐的。”
“你胡說,只要我做得好,爸爸就會夸獎我,獎勵我。”沈西西咯咯笑著,表情有些癡狂。
“不是干爹嗎?”許沁嘴角勾起。
沈西西想要反駁,卻找不到一絲可以反駁的言語。她做夢都想叫那個人爸爸,可惜到現在她只成功過一次,代價就是三十鞭,皮開肉綻。
她至今忘記不了那種痛,比挨過的槍傷刀傷,痛一百倍,一萬倍。
“是啊,夸獎你手法進步,手段高明,然后關在籠子里……供人觀賞?!痹S沁說得平靜,但心靈卻仍有震撼,作為一個父親,對自己的女兒做出這樣的舉動,不愧是“蝴蝶”。
“那是為了磨礪我的心性,讓我更加強大。”那眼神幾乎瘋狂。
“哦?!痹S沁輕哼一字,不再和她浪費口舌。對于一個執迷不悟的人,說什么都沒有用的。
“我要你,我要你的血,你的心臟,你的一切?!鄙蛭魑魅缤恢话l瘋的野獸,眼睛猩紅,死死盯著許沁。只要有了這具身體,她就能得到爸爸所有的愛。她咧嘴一笑,有血絲滲出嘴角。
許沁神色微微一頓,也沒有過多意外。終究是一條毒蛇,哪怕為他傾盡所有,最終還是淪為棄子。
“痛嗎?”她不能停下,眼前的人也不值得同情,她做過的惡行,罄竹難書,就算是為了討好她的爸爸,那也是實實在在的惡。
沈西西茫然的摸向嘴角,眼神里是震驚,是不可置信。
“這就是你的結局。”許沁說完就要離開,沈西西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就一起下地獄吧?!?p> 許沁本想讓她稍微體面一點,可惜她不領情。
隨著一聲聲巨響,建筑物崩壞的聲音灌入耳朵。
“外面的動靜是你搞出來的。”許沁聽著外面的嘈雜,呼叫聲,求救聲,警笛聲……混合在一起。
她想過她會搞動靜,比如放火,比如綁架,甚至投毒。
“沒想到吧,好聽嗎?他們不是很興奮嗎?這么美好的煙花秀,一定能轟動一時,甚至,載入史冊。”
那是沒有一絲懺悔的臉,有的是興奮、得意、自豪和享受。
“猜到了?!痹S沁沒有說謊,最開始是沒想過,畢竟他的婚禮肯定對每個人都有檢查,不過之前聽人議論煙花秀的時候,她就想到了。
“你不是腦子不好嗎?”沈西西靠近許沁,手里已經拿了一把鋒利的小刀,刀是折疊的,像個鑰匙扣。
許沁一把推開沈西西,緊接著她滿臉恐懼的后退,一直到角落,她蜷縮成一團,喃喃:“你干嘛,不要殺我,不要殺我?!?p> 沈西西一頭霧水,來不及多想,就聽得有人破門,聲音越來越大。
她哈哈大笑,指著許沁惡狠狠道:“真有你的!”
許沁抱著頭,在角落里渾身顫抖著,看起來恐懼到了極點。
隨著一陣巨響,急切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沈西西一個縱步越到許沁身邊,她抬起刀直直刺向許沁,許沁恐懼的閉上眼。
一陣混亂的打斗聲之后,周圍靜了下來,靜得可怕,許沁幾乎能夠聽到自己的顫抖聲和心跳聲。這個心跳聲,似乎不是她的。
“沒事了。”一個柔和的聲音灌入耳朵,如同世間最美的弦音。
許沁顫巍巍的抬起頭,他向她伸出手,卻又沒有靠近。
他的外套已經脫掉了,襯衣也臟兮兮的,他身旁還有兩個人,他們身上都掛了彩,其中一個側著身子,看不清臉,他的額頭還在流血。
沈西西狼狽的躺在地上,渾身是傷,嘴也被一塊毛巾堵住了,從現場痕跡看,她的戰斗力并不低,能夠把人打成這樣,她這么多年的訓練是成功的。
更何況,這里面還有他。
許沁害怕的往后縮了縮,像是察覺她的害怕,男人后退了一步。
“不要害怕,”他眼底起了一層暗色,“云小姐,不要怕,我現在就帶你出去?!?p> “走不走啊,這爆炸這么大,萬一塌下來,咱們不是死定了。”一身著灰色外套的男人罵罵咧咧。“娘們就是麻煩?!?p> “閉嘴?!?p> 另外一個人,許沁見過,是徐莛威,剛才他臉上有血沒看清,之前婚宴沒看見,還以為他在那一場火拼里掛了。
灰衣服還要說什么,卻見男人回頭掃了他一眼,立馬閉上了嘴巴。
“走開,走開!”
許沁身子縮得更緊了,整個人都好像失控了。
“沁沁,沁沁!”
許沁聽到熟悉的聲音,她瑟縮著抬起頭看向門口。
是云聲!
“爸爸,爸爸!”許沁慌張起身,跌跌撞撞向他跑了過去。
云聲一把抱住她,拍著她的背撫慰:“對不起,沁沁,是爸爸不好,爸爸再也不讓你離開爸爸的視線了?!彼曇衾锒际亲载熀桶脨馈?p> “云總,這里不安全?!笔腆蠏吡艘谎蹨喩眍澏兜呐?,她撲在父親的懷里尋找著安心,但眼下情況危險,他不得不提醒。
“沁沁,爸爸帶你出去。”云聲滿臉自責,但還是擠出一個溫和的笑,試圖讓許沁放松。
許沁搖晃著身子,微微點頭。
云聲扶著許沁走在前面,徐莛威兩人提擰著沈西西緊隨其后,男人走在了最后頭。
到了轉角處,許沁視線落在消防栓的位置。
緊接著,一聲巨響。
“有炸彈,趴下!”
云聲立馬將許沁護在身下。
“哈哈哈……膽小鬼……”
一陣放肆的嘲笑聲。
“你竟然逃出來了。”徐莛威看著眼前面目全非的人,恨得牙癢癢,就是因為他,多少無辜的人死于非命,連……他看向盛喬笙。
“你想咋么樣,小子?”灰衣服滿眼不屑,在他看來,這種只會耍小聰明的人最是可恨。
“把人留下,否則……”他手里拿著一個遙控器。
“你這個鱉孫!”灰衣服怒了。
“把他們留下?!睂γ娴娜藨B度堅決,一手拿著遙控,一手指著云聲和許沁。
盛喬笙眼中浮起一起詫異。
“云總,你手眼通天定能救我,您說是不是?”
他的臉已經被燒得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個輪廓和那張一張一合的嘴依稀可辨他的身份。
沈西西看著他,笑得猙獰。
她掙扎著想說什么,但是她被束縛著不能動彈,嘴巴也被堵的嚴實,只能發出嗚嗚聲。
云聲在云城有很大勢力,人脈又極廣,最關鍵的是,他游走在灰色帶,想要幫助一個人逃脫制裁,確實不難。
“我為什么要幫你,素未謀面。”云聲不卑不亢,哪怕面對對方手里的遙控器也沒有絲毫慌張。
“爸爸……”許沁顫抖著身子靠近云聲,想要尋求一絲溫暖。太冷了,她感覺太冷了,就連心臟都快要被凍住了。
云聲緊握她的手,“沁沁不怕,放心,爸爸不會幫壞人的。”
靈魂仿佛一下子被抽離,許沁腦子里一片空白,暈了過去。
“那這個呢?”對面的人從兜里掏出來一個玉佩。
云聲的臉色微微一變,幾不可查,“這是什么?”見對面人一副成竹在胸,“我云家什么玉佩沒有,這樣的貨色……”
“那我不客氣了?!睂γ娴娜俗鞒鲆宜橛衽宓膭幼?。
云聲看了眼盛喬笙,“盛總,你們先走一步?!?p> 盛喬笙視線停在暈過去的許沁身上。“那云小姐……”
“我是她爸爸!”云聲神情嚴肅。
“走吧!”徐莛威拉了一把盛喬笙,“月蓁還在等你!”
盛喬笙猛地一怔,數秒后,大步流星往外走。
“人都走遠了。”
云聲突然笑了。
“很好笑嗎?”對面的人情緒一下子平了下來,手中的遙控器也隨之毫不猶豫的按下。
“你……”云聲怒視著他。
“原來,你也會發怒啊?!睂γ娴娜穗S手扔掉遙控器,攤開雙手。
云聲不理會他的囂張。
“玉佩哪里來的?”他眼睛死死盯著對面手里那塊玉佩,他手指磨蹭著,然后用盡力氣,把玉佩往最里面扔了出去。
云聲趕緊飛奔過去。
“轟隆——”
伴隨著一陣巨響,煙塵四起,斷壁殘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