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曹月娥斷然喝止。

　　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周圍的人已經(jīng)都聽到了。

　　“月娥，到底怎么回事？”趙心怡第一個發(fā)問，她對自己身邊這個天天跟著自己情同姐妹的陪嫁丫頭忽然感到了從未有過的陌生。

　　杜若冷冷道：“這還不明顯嗎，曹姐姐的這位哥哥應(yīng)該是情哥哥才對吧，只怕眼前這位也不是曹姐姐的母親，而是曹姐姐情郎的母親?！?p>　　“只可惜這情郎如今也已經(jīng)是別人的。”田嬤嬤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一齊朝門外看去，田嬤嬤領(lǐng)著一個臉生的嬤嬤走進(jìn)來，向杜若和趙心怡鞠了一禮，揚起手里的一張紙，道，“曹月娥，你好好看看吧，這是梁詠笙和城外王員外的庶女王玉女的婚約?！?p>　　曹月娥愣在原地，旋即一把搶過田嬤嬤手里的婚書，她是個認(rèn)得字的，從頭到尾反復(fù)看了多少遍，對著那老婦人道：“母親，這是真的嗎？這是你給笙哥定下的婚約嗎？笙哥他知道嗎？”

　　老婦人低下頭，帶著幾分愧疚道：“月娥，你以后也別叫我‘母親’了，我不是你的母親，你是個好姑娘，對我們詠笙的確有情有義，這些年照顧我也是沒話說，可是，可是你如果真的對詠笙好，就放過詠笙吧，你不能斷了梁家的后啊！”

　　曹月娥一把拽住老婦人的胳膊，眼里殘存著希望，問道：“你就告訴我，這是不是笙哥的意思，他知不知道？”

　　老婦人任憑曹月娥拽著就是不肯說話。

　　田嬤嬤冷冷道：“他當(dāng)然知道，你都好幾天沒見到他了吧，你自己也感覺到他在躲著你吧，否則你這些天怎么會魂不守舍？”

　　曹月娥忽然腦回路清晰了，她不再去糾纏梁詠笙的母親，而是一把抓住田嬤嬤，問道：“嬤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你快告訴我！”

　　趙心怡此刻已經(jīng)完全懵了，她也過來拉著田嬤嬤的衣袖，問道：“田嬤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曹月娥到底是我們杜府的大丫頭，被人欺負(fù)了我們不能不管，你一定知道什么，你快說呀?！?p>　　田嬤嬤冷哼道：“她被人欺負(fù)？只怕是我們杜府被她害了?！碧飲邒呃淅淇粗茉露鸬溃骸澳阆日f，這個梁詠笙你是怎么認(rèn)識的，怎么成了梁家的女兒，你們都對我們杜家做了什么，你再不說，我不僅不告訴你梁詠笙的下落，我還要拉你去見官?！?p>　　曹月娥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緩緩道來，那梁詠笙原來只是個伶人，別看他皮膚黑黑，但是身形英俊，五官玲瓏，扮相極為妖嬈。

　　有一次，梁詠笙在謝秉坤府上唱堂會，謝秉坤夫人的身邊的錢嬤嬤那日正好邀請曹月娥去府上教她學(xué)習(xí)女紅，經(jīng)過雕梁畫棟的曹月娥被那悠揚婉轉(zhuǎn)的昆曲吸引，一絲絲全無雜音的曲調(diào)仿佛從遠(yuǎn)方絲絲入扣地鉆進(jìn)曹月娥的欣賞，轉(zhuǎn)過連廊道那一頭，曹月娥終于看見一個高挑婀娜的身影，一下她就被吸引了，她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美妙的伶人身影，禁不住道：“這個女戲子可真好看?！?p>　　錢嬤嬤看著曹月娥的樣，嘻嘻笑道：“這是個男人?！?p>　　“男人？”曹月娥簡直不敢相信，她定定地仔細(xì)看過去，那細(xì)腰、那婀娜、那媚眼、那紅唇……怎么可能是個男人？

　　錢嬤嬤笑道：“見過他的人都猜錯了，他可是我們老爺最喜歡的戲子，是我們老爺養(yǎng)在府上的，叫梁詠笙，原來就是個草臺班子的臺柱子，那戲班子已經(jīng)混不下去了，因這梁詠笙被我們老爺看中，整個戲班子都留在了謝府，專門為謝府唱戲的?！?p>　　錢嬤嬤繼續(xù)說道：“這個梁詠笙可真是個百變的男人，你別看他現(xiàn)在活脫脫一個美人，比女人還女人，卸了妝，可一點看不出是個女人，那可就是個黑臉的漢子。”

　　曹月娥一邊聽她說著，一邊看得腿都邁不動。錢嬤嬤戲虐道：“怎么，你看上他了？”曹月娥的臉一下就紅了，錢嬤嬤道：“我可提醒你，在這府里，看上他的丫頭可不是一個兩個，這外頭認(rèn)識他的大姑娘小媳婦也不是沒有?！?p>　　可此時的曹月娥已經(jīng)完全聽不進(jìn)去了，她從此便常常出入謝府，一來二去終于和梁詠笙認(rèn)識了，無論是戲臺上的“女人”還是卸妝后的“男人”，都讓曹月娥無法自拔，為了他，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認(rèn)識了梁詠笙生病的老娘，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積蓄，請來了城中最好的名醫(yī)，看好了他老娘的病。她還時不時偷偷溜出府來照顧他的老娘，自己省吃儉用貼補梁詠笙的家用……

　　可是正是因為曹月娥跟著梁詠笙這么多年，沒有名分，沒有好處，梁家母子并不把曹月娥當(dāng)回事。相反，曹月娥跟著梁詠笙這些年一直沒有懷上孩子，本來梁母也是接受曹月娥的，畢竟她照顧自己任勞任怨，這樣的媳婦好駕馭，可是懷不上孩子她卻是不能接受的。

　　加之梁詠笙如今因為在謝府立下了大功，謝秉坤廢了梁詠笙的奴籍，又因著梁詠笙的身手極好，破格提拔他做了謝秉坤的貼身侍衛(wèi)。身份提高后的梁詠笙再也用不上曹月娥了，加之曹月娥也并沒有出色的容貌，梁詠笙本就對她并無十分情意。如今母親一再催促要個孩子，梁詠笙也考慮正經(jīng)娶一個媳婦。母子倆一商議，這個不會生孩子的曹月娥是肯定不能要的，除非她愿意做妾，只怕她目前不肯答應(yīng)，因此梁家母子便私下里悄悄找了媒婆，等正式成了親，曹月娥就算鬧破天也是無可奈何。

　　而給梁詠笙母親保媒的這位嬤嬤正是田嬤嬤今日領(lǐng)進(jìn)門的這位嬤嬤，田嬤嬤十兩銀子將其買通，曹月娥面對著這對絕情的母子悲嚎痛哭：“你們，你們太沒有良心了，梁詠笙在哪里，我要問問他，他的良心讓狗吃了嗎？我為了他傾盡所有，舍了銀子，誤了青春，耽了感情……”

　　趙姨娘見她如此，十分心疼，正要俯身去攙扶，被田嬤嬤一把拽住，道：“你何止付出這些，你為了他還殺了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