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楓是工作后又考上T市的研究生的，畢業(yè)后便考上了BJ的軍隊文職，拿到了BJ的戶口。找了個體制內(nèi)女朋友，叫顧芳蕊。顧芳蕊學(xué)的是漢語言文學(xué)，年齡到了，便考慮結(jié)婚。

　　可是結(jié)婚容易，買房卻是老大難，季楓的父母都是老師，拿幾百萬的首付確實困難。

　　季楓通知了很多同學(xué)，包括雨紛和木深。于是雨紛帶著家華，木深帶著彭莉莉，四個人終是碰了面，這是自BJ一別后，雨紛第一次見到木深。

　　雨紛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風(fēng)險控制模型圖表，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著。辦公室的空調(diào)發(fā)出輕微的嗡鳴，窗外的北京CBD華燈初上，玻璃幕墻映照出她疲憊的倒影。

　　“雨紛，這個接口參數(shù)還需要調(diào)整嗎？“年輕的程序員小張?zhí)筋^問道。

　　雨紛正要回答，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一條微信消息，發(fā)件人是季楓——這個沉寂已久的高中同學(xué)群突然活躍起來。

　　“稍等。“她對小張點點頭，點開了消息。

　　那是一張電子請柬，古色古香的山西民居背景下，季楓穿著筆挺的西裝，身邊站著一位溫婉的姑娘。燙金的“囍“字下方寫著：“季楓&顧芳蕊，誠邀您參加我們的婚禮...“

　　雨紛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沒有點開詳情。幾年了，自從那次同學(xué)聚會后，她和季楓就再沒見過面。而更讓她在意的是，請柬的受邀名單里，一定有那個名字——木深。

　　“還沒下班？“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家華拎著兩杯咖啡站在她工位旁，白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他剛剛從AI實驗室開完會過來，身上還帶著初冬的寒氣。

　　“季楓要結(jié)婚了。“雨紛把手機轉(zhuǎn)向他，“邀請我們?nèi)ド轿鲄⒓踊槎Y。“

　　家華挑了挑眉，把咖啡遞給她：“什么時候？“

　　“下周六。“雨紛抿了一口咖啡，焦糖瑪奇朵，正是她喜歡的甜度，“要去嗎？“

　　家華在她旁邊的轉(zhuǎn)椅上坐下，長腿隨意地伸展著：“你想去嗎？“

　　雨紛轉(zhuǎn)動著咖啡杯，杯壁上的水珠順著她的指尖滑落：“木深應(yīng)該也會去。“

　　辦公室的燈光在家華的鏡片上反射出細碎的光，遮住了他的眼神：“我陪你去。“

　　12月19日清晨，BJ西站人頭攢動。

　　雨紛拉著行李箱，在人群中尋找著G623次列車的檢票口。家華走在她身后半步，一手推著行李箱，一手護在她腰側(cè)，防止她被來往的旅客撞到。

　　“6號檢票口，還有二十分鐘。“家華看了看手表，“要買點喝的帶上車嗎？“

　　雨紛正要回答，視線卻突然凝固在不遠處——自動售貨機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彎腰取出礦泉水。那個背影她再熟悉不過了，幾年來在夢里見過無數(shù)次。

　　木深。

　　他穿著黑色羽絨服，牛仔褲，還是那副程序員的標準打扮，只是頭發(fā)比上次見面時短了些。站在他身邊的是一位穿著米色羊絨大衣的女士，正低頭查看手機。

　　彭莉莉。木深的妻子。

　　雨紛的呼吸一滯，下意識抓住了家華的袖子。家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立刻明白了狀況。他不動聲色地向前半步，擋在雨紛和那對夫婦之間。

　　“要過去打招呼嗎？“家華低聲問，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雨紛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不用特意...“

　　她的話還沒說完，彭莉莉突然抬頭，視線正好與雨紛對上。編輯的職業(yè)敏感讓彭莉莉立刻認出了這位丈夫的“故事里的女孩兒”，她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瞬，隨即掛上禮貌的微笑，拉著木深走了過來。

　　“雨紛？這么巧！“彭莉莉的聲音清脆悅耳，“你們也是這趟車？“

　　雨紛強迫自己露出微笑：“是啊，去參加季楓的婚禮。“

　　家華伸出手：“譚家華。“

　　木深的目光在家華臉上停留了一秒，然后伸手與他相握：“木深。“

　　四個人的站位形成了一個尷尬的菱形。彭莉莉看了看手表：“快檢票了，一起過去？“

　　車廂里的空氣比站臺上更加沉悶。雨紛和家華的座位是雙人座，而木深夫婦的座位在他們斜前方。放好行李后，家華幫雨紛把外套掛好，又拿出保溫杯給她倒了熱水。

　　“喝點水。“他的聲音很輕，“要睡一會兒嗎？“

　　雨紛搖搖頭，打開筆記本電腦假裝處理郵件，實際上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前排，彭莉莉正靠在木深肩上閉目養(yǎng)神，而木深則一直望著窗外，側(cè)臉線條緊繃。

　　列車啟動后，彭莉莉起身去了洗手間。木深猶豫了片刻，也站起來向車廂連接處走去。雨紛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幾秒，突然合上電腦。

　　“我去趟洗手間。“她對家華說。

　　家華點點頭，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需要我陪你嗎？“

　　“不用。“雨紛勉強笑了笑，“很快回來。“

　　車廂連接處的空間狹小，木深站在吸煙區(qū)，手里捏著一支沒點燃的煙。聽到腳步聲，他轉(zhuǎn)過頭，看到雨紛時明顯怔了一下。

　　“你不抽煙。“雨紛說，聲音比想象中平靜。

　　木深把煙放回口袋：“彭莉莉不喜歡煙味，戒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透過車窗，華北平原的景色飛速后退，收割后的麥田上覆蓋著薄薄的霜。

　　“季楓這次結(jié)婚，壓力不小吧？“雨紛終于開口，找了個最安全的話題。

　　“嗯。“木深的聲音有些啞，“買房的事還沒完全解決。他找我借了二十萬，但首付還差不少。“

　　雨紛有些驚訝：“你們一直有聯(lián)系？“

　　“偶爾。“木深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你和家華...怎么樣？“

　　“挺好。“雨紛簡短地回答，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保溫杯。

　　又是一陣沉默。列車的轟鳴聲填補了對話的空隙。

　　“雨紛。“木深突然開口，聲音很輕，“當(dāng)年的事...“

　　“車要進站了。“雨紛打斷他，“回去吧。“

　　木深看著她，最終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后回到座位，彭莉莉已經(jīng)回來了，正和家華聊著什么，看到他們時露出了然的微笑。

　　季楓的老家在山西一個小縣城，婚禮在當(dāng)?shù)刈詈玫木频昱e辦。雨紛和家華到達時，院子里已經(jīng)擺滿了酒席，紅色的燈籠和喜字在冬日的陽光下格外鮮艷。

　　“雨紛！家華！“季楓穿著西裝快步走來，胸前的新郎胸花有些歪了，“你們能來太好了！“

　　雨紛遞上紅包：“新婚快樂。“

　　家華和季楓握了握手：“恭喜。“

　　季楓的目光在他們身后搜尋：“木深他們...“

　　“在后面。“雨紛說，“剛?cè)ネ＼嚵恕！?p>　　季楓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隨即笑道：“行，你們先入座，同學(xué)都在那邊。“

　　酒席上，雨紛和家華被安排在了同學(xué)桌，不一會兒木深和彭莉莉也來了。彭莉莉很自然地和大家寒暄，而木深則沉默地坐在一旁，偶爾接幾句話。

　　“你們在BJ買房了嗎？“有人問家華。

　　家華搖搖頭：“暫時還是租房。“

　　“我們?nèi)ツ暝赬市買的。“彭莉莉接過話茬，“離城墻很近，環(huán)境不錯。“

　　“你們結(jié)婚多久了？“另一個同學(xué)好奇地問。

　　彭莉莉看了木深一眼：“一年多了。“

　　雨紛低頭吃著菜，家華不時給她夾些魚肉。飯桌上的話題從房價跳到工作，又跳到同學(xué)間的八卦，氣氛漸漸熱絡(luò)起來。

　　敬酒環(huán)節(jié)，季楓帶著新娘顧芳蕊來到同學(xué)桌。顧芳蕊穿著紅色旗袍，妝容精致，但眉眼間透著疲憊。季楓的臉已經(jīng)喝得通紅，說話時舌頭都有些打結(jié)。

　　“特別感謝...老同學(xué)們...“他的聲音哽咽了，“尤其是從BJ、X市趕來的...“

　　顧芳蕊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季楓這才回過神，仰頭干了一杯白酒。雨紛注意到，新娘的手指緊緊攥著酒杯，指節(jié)都泛白了。

　　晚上，雨紛在酒店走廊遇到了獨自抽煙的季楓。新郎官的西裝外套已經(jīng)脫了，白襯衫的領(lǐng)口松開著，看起來疲憊不堪。

　　“怎么躲這兒來了？“雨紛問。

　　季楓苦笑著掐滅煙頭：“芳蕊和我爸媽在算禮金，我出來透口氣。“

　　“買房的事...解決了？“

　　“勉強吧。“季楓揉了揉太陽穴，“借遍了親戚朋友，加上木深那二十萬，湊了個首付，在五環(huán)外買了個小兩居。“

　　雨紛沉默了一會兒：“值得嗎？“

　　季楓望著遠處的夜色，聲音很輕：“不知道。但芳蕊等不了了，她家里催得緊。“他頓了頓，“有時候我覺得，我們這代人就像被房價綁架的人質(zhì)。“

　　雨紛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這時家華從走廊另一端走來：“雨紛，房間的熱水修好了。“

　　季楓站直身體，勉強笑了笑：“你們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高鐵。“

　　回到房間，雨紛站在窗前，望著山西縣城稀疏的燈火。家華從身后環(huán)住她的腰，下巴輕輕擱在她肩上。

　　“今天辛苦了。“他在她耳邊說。

　　雨紛靠進他懷里：“家華。“

　　“嗯？“

　　“我們以后...不著急買房，行嗎？“

　　家華輕笑一聲，收緊手臂：“聽你的。“

　　窗外，最后一盞婚宴的燈籠也熄滅了。雨紛想，人生就像這趟旅程，有人上車，有人下車，而她和家華，正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