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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馬同槽

第二章 夜無夢

三馬同槽 南陽山丑姬 4796 2020-10-12 17:48:12

  咸陽城,大雪夜。

  王翦待李斯押著楚國宗正由行宮密道前往咸陽宮地牢,便即刻命親信回府引來一百死士,蒙武領頭,將行宮看守將士、宮娥太監宮共五百余人冷劍刺殺,將他們堆堆疊疊壘成一座人山,通個行宮鋪滿了干柴,前后左右,一把大火,將這昌平君待了不足一日的行宮燒了個干干凈凈。

  直至了晨時,火方滅了生息。蒙武命人將早已準備好的“昌平君”放至馬車牢籠,領著一對軍士呼呼呵呵地穿過晨市,恐有人不知道那是楚國君主“昌平君”。復拉著馬車到了郡縣衙門口才停行,一個教尉裝扮的人,喝令圍觀百姓不得喧嘩。

  卻見牢中一人,華服或因勞頓而臟亂,疲巾散發著實狼狽,看年紀約莫五旬,眉眼嘴角帶著血漬,傷痕遍布,模樣胡亂,想來途中時日必不好過。有好事者,竊竊低語道:“那人莫不就是楚國君主昌平君?”一年老者回道:“可不正是,如今楚國覆滅,豈能有國君?”話題間,教尉喝道:“秦王政有令。”市集眾人依言叩拜于地。

  那教尉展開竹簡,高聲道:

  “楚人熊氏,羋啟,受秦王浩恩,封昌平君。具控羋啟滔天罪行:為臣作亂,聚惡徒,匯賊子,枉顧子民生息,不事法政。經查本犯具犯罪行,特遣都尉擒拿。于咸陽南城市集處以五馬分尸之刑。欽此,欽此。”

  教尉宣罷,五個騎射軍各拉五匹膘肥大馬,系首綁足,將那“昌平君”捆了個結結實實。霎時間,五馬向東南西北上五個方位齊奔。此處不比刑場,縱然是戰場中殺伐往來的軍士,也嚇了個臉色慘白。再看周邊聚眾,輕者嘔吐頭暈,重者嚇破了膽囊震碎了心肝,也隨那昌平君去也。誰人敢去細想是昌平君不是。統懼秦王政之威嚴,怕秦王政之暴戾。

  教尉提著“昌平君”之首級上復王翦大將軍。早有李斯提點,王翦提了首級徑直去了咸陽大殿。因殿外正值寒冬,首級早凍成了冰墩子,殿內爐臺烘烘,暖如春陽,不知是血水還是腦水,隨王翦前行,直淌到了大殿中央。趙高冷問道:“王將軍,那袋中是和物件?怎的血淋淋,污穢了宮廷,可知是重罪?”

  王翦不消理他,向秦王政奏道:“吾王在上,臣下夜審楚宗正,終覓得昌平君蹤跡。原是楚人狡猾,先于咸陽城外埋伏挖密道,趁臣下駐地休整之際,偷龍轉鳳,將昌平君掉了包。請大王恕臣下監管不力之罪?”

  李斯搶白道:“王將軍既知有罪,何不即刻前去擒拿逆賊,怎帶了這般污穢東西到了朝堂?”

  王翦奏道:“臣下自知罪難當赦,故此連夜追查抓捕,于咸陽城外八十里處一農舍抓到昌平君,為表臣下絕無二心,臣斗膽主張將這賊子處五馬分尸之刑。此物乃是那賊子之首級。”

  說話間,拆了被血水染紅的布包,見那物是血泥捏的頭球、雜草編的團子,人首刺辣辣的曝露于高堂。誰人見了不驚駭,那個人看了不心涼。

  試問各人,養尊處優高庭內,錦衣美食奴伺候,誰嘗人間苦楚?誰人不懼身死?

  一切如李斯所料,那“昌平君”本就八分形似昌平君,現如這今血糊臉、臉糊發的肉球,早叫咸陽宮殿眾人駭若臨風草芥,瑟瑟發抖,不是昌平也是昌平君吶。

  話說趙高這六尺閹人,身受王寵,達官貴人無不讓他三分、敬他三分,唯獨王翦對他充耳不聞。趙高原就苦求表功,此時不正是好時機?雖這日他身虛聲弱,忍著屁股疼,也兩步換一步出班奏道:“吾王在上,咸陽宮乃我國之中柱,鸞翔鳳集之地,豈能容王翦這般褻瀆,應依法例,論罪處刑,以示正聽。”

  秦王政見了,心中暗喜,卻問道:“李斯,當是如何?”

  李斯叩拜奏道:“王翦血濺王殿,應處五刑。只可是,王將軍戎馬一生,此番又成功攻取楚國千里城池,破軍百萬,實為我秦之福將。憑我泱泱大秦,法政嚴明,今處了王將軍的罪?那王翦的功績又該如何封賞呢?”

  秦王政道:“叵奈我觀各部將文臣愚蠢,呆似木頭,還教李丞相起個處理辦法。”

  李斯叩頭道:“臣見王將軍已至天命之年,雖戰績表領,現如今犯下個大不敬罪,功過相抵。教他辭官罷了。”

  秦王政高聲命道:“王翦自今日予除大將軍、大師之職,廢黜爵位,永世不得歸都。”

  王命既出,眾官叩拜散訖。

  王翦當下歸家,領了家人仆從,收拾家舍,隱路歸去也。出了咸陽城三十里,路側再不見送行百姓。王翦方才分作兩路,他領著婦女小兒行官道直奔老家頻陽東鄉,其子王賁帶二十親信死士卻往楚國走去。

  眾人皆知王翦被罷官廢爵,卻不知道此乃李斯李丞相之手筆。

  昨夜,李斯押著楚國宗正自密道去往咸陽宮地牢,趙高早已領命等候,待見到宗正,便將其束手束腳,大開大合,吊了個蜘蛛模樣。趙高也不言語,先只讓小太監拿了馬鞭,打三十鞭。

  想那秦國不似楚國冬暖,宗正還穿著楚人裙裾,單薄孤零。馬鞭更是倒刺毛糙,不消兩鞭下去,宗正便衣見破,容見毀。小太監又是閹人無情,發了惡命,狠累累地打足力氣。時有鮮血飛濺,倒惹的太監興奮歡樂,愈發的用力甩鞭,也不管三十鞭不三十鞭,估摸著有多無少方才停了手,轉向趙高平拜,又朝李斯方向叩了三叩。

  趙高咧著嘴,點著蘭花指劃過宗正雪白臉上鮮紅的肉,冷笑道:“宗正大人可好?”

  宗正雖是剛正氣節之人,也被這架勢唬的心驚,默哀感傷。不過三丈見方的地牢,足擺了十二座爐臺,烤的牢中炙如盛夏,烤的宗正皮結血淋,好似千條蛇鱔周身纏,猶如萬只蟲蟻混身咬,宗正哪里還曉得回答。

  趙高不依不饒,即令太賤打一盆冰水潑向宗正,將宗正淋的個通透,七零八碎的爛布條直沖鞭傷而去。宗正騰一下醒來,暗中叫苦不迭。

  趙高見宗正醒來,哼笑道:“宗正大人好氣魄,我卻要看看你忍得了幾時!”

  文臣李斯,久游官場,腥風血雨又如何不知,又怎會不曾見識。但這閹人歹毒如斯,叫人發指。楚宗正女子身,恐禁不住幾番折磨。

  李斯趕忙阻止,道:“趙大人,趙大人,且慢些。”

  趙高轉向李斯,狐疑道:“李丞相,這是憐惜她乃女子,還是憐她是楚人吶?”

  李斯溫雅爾笑,道:“趙大人多慮,楚國宗正乃一介女流,比不得你我這樣的男子。”

  趙高聞言,暴跳三丈,那個不知他趙高是閹人一個,他是男人嗎?

  沖著李斯尖著嗓子反問道:“那李丞相有何高招?”

  李斯抬手平拜,道:“想我泱泱大國,怎可為難一弱女子?雖說楚國覆滅,但我秦國乃禮儀之邦,又豈能這般無禮對待上賓。來人,快替宗正大人解綁。”

  趙高高聲阻止道:“且慢。宗正大人于大殿無禮,我豈可以禮待之?”

  李斯不聞其言,自顧命人放了宗正下來。把那趙高氣的呼呼直喘,

  卻不知暗夜里,地牢上,一雙禿鷲般嗜血的眼睛正盯著牢中一切。

  秦王政宛若一尊巨大的青銅鼎,在黑夜中散發出青幽的光,冷的令人發寒,冷的令人不敢直視,冷的誤讓人以為他是世間的鬼神。凡人皆遵從,凡人皆害怕,凡人皆掌握于他手。

  秦王政何時坐于那里,無人知曉;秦王政何以能巋然不動,無人敢猜。趙高不敢,李斯不敢,王翦更不敢。

  黎明前,一神秘黑衣人出現在王翦眼前,他交給王翦兩道密令:其一:曝昌平君首級于朝堂;其二,命王賁擒獲楚宗正一族。這便是王賁取道楚國的目的。

  秦王政浩恩,赦免王翦一族;秦王政多疑,王賁留下。

  秦王政似神明一般的眼睛,探照著地牢中的一舉一動,他可不愿錯過這有趣的小故事。

  卻見李斯這里,走至宗正身旁,取出一方紅布帕子,乃是楚國的布。李斯將紅帕子遞與宗正,宗正也不推遲,只是吃力。

  宗正一點一點得挽齊青絲,擦去血污,理罷裙裾,虛弱道:“李丞相請罷!”

  語氣仍是不情愿,李斯知時辰未到,止道:“來人,取來香茶一杯,予宗正大人解乏。”

  趙高欲阻撓,卻不能,兩頰白肉氣得又瘦了三兩。只等看李斯葫蘆里賣什么藥。

  卻說宗正見李斯命人取來香茶三杯,也不多問,也不聲響,瞧也不瞧他一眼。只取一杯茶送口漱去血水,一杯清去腥味,最末一杯看茶色、聞茶香、品其味,心中暗想道:“李斯乃秦國左丞相,善智謀,曉禮制,必深明大義,然見那閹人諸般折磨于我,連番阻撓。人皆說秦王政殘酷暴戾,多疑詭譎,卻任用我楚人為左丞相,在朝堂內禮待他三分。莫不然,秦王政也是惜才之人?想我楚國必亡矣!”宗正徒然悲凄,一心求死。

  卻說李斯早知宗正心理,楚人剛正愛國,舍生忘死,要想宗正開口絕非易事。見那宗正皮開肉綻,狼狽不堪,依舊強提精神,坦然品茶,足知此事急不得。怎奈難以向秦王政交待,李斯不免心中暗嘆。

  不時,秦王政差人請李斯、趙高前往蘄年宮。途中風雪狂作,路面積雪已深至足踝,腳步深埋,再回頭,已不見來路。

  蘄年宮,秦王政于高堂危坐,一如王翦、趙高離去時模樣,誰也猜想不到他曾也到往地牢。

  趙高叩拜完秦王政,就急著表功,道:吾王萬歲,下臣審問而歸,有事上表。”

  秦王政道:“說!”

  趙高暗思,道:“楚宗正人刁心狠,臣怎的百般折磨,只為叫其開口,差些許便能成事,只....”

  秦王政道:“只是如何?”

  趙高撇一眼跪在身旁的李斯,恨道:“只可惜李丞相憐香愛玉,諸般阻擾。”

  秦王政道:“你欲問那宗正何事吶?”

  趙高道:“下臣,下臣欲問....”

  秦王政冷聲道:“嗯?”

  趙高暗道:“不妙,不妙。秦王政只讓咱連夜挖出地牢,卻不曾要咱做其他。這等口快,不妙,不妙。”趙高心中正思忖,又不敢不答,只好腆著臉媚笑道:“下臣愚鈍,哪知曉問些啥子,就瞧那楚宗正日間于殿中不尊,便,便讓小子們鞭了她三十鞭,予大王出氣。”

  秦王政冷哼一聲,高聲命道:“人來,將趙高這斯打個二十棍。”

  趙高連呼吾王哀求,卻不得饒,好在趙高位高權重,執事太監下的手輕,打的量少,囫圇而過,也足令趙高嚎的聲嘶,臀股腫脹。

  卻說蘄年宮遣退一眾太監、宮娥,只剩秦王政、李斯二人。秦王政方才走至李斯身旁,將李斯提扶起身,道:“李斯,你怎的看?”

  李斯聽聞,奏道:“上稟吾王,星海浩瀚,宇宙無窮,吾皆滄海一粟。窺見江河不盡,艷陽不敗,萬年松柏,千年壽龜,諸般事物已是跳出輪回道,不生不死不滅,早獲長生之道。我等肉胎凡體,須臾年歲,瞧不盡天地萬物,也不稀奇。”

  秦王政道:“寡人如今三十有六,一統中原,大志未成,心中甚憾。”

  李斯躬身平拜道:“大王如今正值壯年,朝中良將、謀臣眾多,毋需擔憂。”

  秦王政道:“李卿心思縝密,又通宵天文地理,你瞧那昌平君容貌返陽又如何?”

  李斯道:“此事甚怪,經臣親查,那青年確實昌平君不假。昌平君年至天命,卻能在一個月之內幻成少年模樣,非尋常藥石所為。臣下早年聽聞,楚國宗正一族,個個體態輕盈,容顏精神,如今見那宗正,本應半老徐娘,卻如同豆蔻少女,足見傳聞不假。”

  秦王政面露哀色,嘆道:“今日寡人雖位及天地,又有良兵悍將,只嘆滅六國、統天下,非一朝一夕之事。怕只怕到那時,寡人年老體弱,一旦身死,秦國基業不能千秋萬載,子民苦于戰火。枉費寡人一生心血。”

  李斯聽言,亦不免感傷,當即叩跪于地,朗聲道:“吾王萬歲,這般遠慮,可謂是萬民之福也。如今李斯不才,愿肝腦涂地,為大王尋的一個長生之法。”

  秦王政聞之,滿心歡喜,卻還是面色帶憂,道:“此事非同小可,切不可為第三人知曉。”

  李斯奏道:“只怕,趙高那廝看出些什么了。”

  秦王政道:“這閹賊,慣于揣度寡人心思,李卿不需多顧慮,寡人自能管教于他。”李斯依言行跪拜禮退下。

  時將天明,李斯匆匆趕往王翦府邸,假昌平君已著楚人華服,披頭散發關于牢籠。李斯前后觀測,連贊道:”像,像,像極。王將軍是如何尋得此人?”

  王翦背過身,無力地拂過長須,哀默道:“李丞相再看看。”

  李斯再一細看,驚道:“這,莫不是蒙武,蒙將軍。”

  王翦無力道:“正是。”

  李斯嘆道:“王將軍又何須如此?千金易得,良將難尋呀!”

  王翦聞言不禁落淚,蒙武叫道:“李丞相不必哀愁,我自愿赴死。哈哈哈哈哈,死又何妨。”

  李斯見狀也是落淚,遂轉向蒙武,叩了三叩。暗贊道:“蒙將軍果然是忠、孝、義之人,為報王翦父子之情,甘于就死。此等赤膽忠心,怎叫人不動容?”思量間,王翦扶起李斯,道:“李丞相,各中可有不妥?”

  李斯拉過王翦的手,道:“蒙武乃是朝中副將,怕被人識破。再者蒙將軍忽的不見身影恐找人嫌疑。不如這樣......”

  王翦道:“怕是秦王不能輕易放我歸去罷?”

  李斯道:“王將軍,大可放心。不過,我有一事相求,還請王將軍答應。”

  王翦道:“李丞相,請說。”

  李斯道:“此事非令郎不能成。”

  王翦驚問道:“犬子?”

  李斯道:“不錯,還請令郎往楚地跑一趟。”

  王翦轉頭望著雪地牢籠中凍得黑紫的蒙武,只道:“一切全憑李丞相安排。”

  隆冬深夜,雪虐風饕,萬物俱遮,然無一人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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