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口蜜腹劍，笑里藏刀禍害精。我倒想說，又是誰給你的權利！仗著你學習好嗎，還是天天故弄玄虛、賣弄賤樣，玩個球沒地方打是吧，在教室里打！陳少群，是誰給你壯的膽呀。王歪走了，你是不是不想裝謙謙君子，想活回你自己了？還是要接王歪的臭爛班子，大鬧天宮！”

　　“你們倆真是難兄難弟呀。”

　　龍一燕走到陳少群座位前指指點點。

　　“你找死呀。”

　　陳少群猛地甩了龍一燕一巴掌，振振有辭。

　　我沖上去，咬牙切齒地朝他的鼻子打了一拳。只見他的鼻血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你又是什么垃圾。″我不屑地望著這個不仁不義的小人，說一句都嫌臟了我的嘴。

　　陳少群瞪大了眼睛，兩只手如鐵鉗一樣，想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我眼中噴火，一腳將他踢翻在地。

　　陳少群眼里滿是驚恐與不甘，在賀星博的攙扶下才慢慢起身，有了一絲絲的知覺。

　　他這一世的臉面名聲，全都失去了。

　　“你憑什么打他！”

　　我從未想過，這句話，會從他賀星博的口中一瀉而出。

　　不是所有的因都有果報，也不是所有的親情都要有償還。

　　零星的記憶支離的飄過我的眼。那個叫賀星博的男孩，是我的堂弟，二伯母的小兒子。

　　就像被養了很長時間的狗咬了一口一樣，你不是很生氣主要是心寒，你不明白為什么你養了它那么久它卻反過來不顧你的感受而咬你，你也不明白為什么它咬了你之后卻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轉身投入別人的懷抱，你很想像它一樣當做什么事都沒有發生，該怎樣還怎樣，可是你裝不來，你不明白為什么它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后來你想通了，動物是沒有思想的，它不像人一樣知喜悲知好惡，你也為自己感到悲哀，竟然和一個動物一樣的人玩了這么長的時間。

　　被朋友背叛，再活一次我選擇不去認識他。被親人背叛，我寧愿變成他最深的夢魘。

　　他捅你一刀，一開始你能想起來你對他的千百種好，你能想起來你們在一起的所有快樂時光。

　　即使他捅你的那一刀還在流血，你還是忍不住去為他設想以為自己遺漏了什么。你心里千百回重演和他決裂那天，以為當時自己換種方式也許現在不會那么尷尬。

　　等到你終于想明白生活沒有存檔，所有支線結局早在那時就已經變灰不可用，想起友情只剩心痛可惜的時候，你偶然遇見他。雖然你心灰意冷，但你以為至少會在對方臉上看見一絲對昔日親情的惋惜。你以為，至少對之前還是兄弟的日子，你和他還有著同樣的惋惜。卻發現對方臉上是快意，是理所當然，是幸災樂禍，是毫不在意，就是沒有你所想的一絲難過或者傷心。

　　你感覺之前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這回，不會再愈合了。

　　“賀星博，你最近跟陳少群走得挺近的喲。”

　　陸可無站起來問道。

　　他那一張壞壞的笑臉，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

　　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淡淡桃紅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臉型，特別是左耳閃著炫目光亮的鉆石耳釘，給他的陽光帥氣中加入了一絲不羈……

　　“呵呵噠，我們走得近礙你啥事。有本事有爸養呀。”賀星博這人很是敏感，一時嘴欠道。

　　“你個無爹無媽，家破人亡，靠著苦命的姐姐在婆家三跪九叩得來的學費生活費，我還怕你！”

　　陸可無剛一說完，脫了白色襯衫，便欲打去。

　　我強拉著他的手，叮囑他別動手。

　　旁人或許不知道，我卻一清二楚。陸可無他爸在他讀小學時就跟他媽離婚了，也不知去了何方，身在何處。

　　陸可無非常仇恨錢，因為他爸就是為了賺更多的錢，常年不回家，加之他爸脾氣暴躁，動不動打人罵人，家暴他媽，他媽才說要離婚的。他不明白賀星博也變成他爸那樣面目可憎，這究竟是為什么。

　　“當初是誰跳進深塘救的你？是你堂哥，李可染！你個忘恩負義，藐視親情的庶子！”

　　“我告訴你，李可染是我的朋友，你可以舍棄他，但我決不會。”

　　我看著孤零零的賀星博，又有誰幫他呢？他以為的朋友——陳少群，早已借口說去上廁所了。

　　我不理解什么叫圣母，我只知道我很痛苦。就像一個黑影掐住了我的脖子，壓著我，吮著我的血，啃著我的肉。

　　“你隨他去吧。人是會變的。”我勸著陸可無道。

　　我從未忘過那個蝴蝶翩翩起舞的夏日，也從未忘過四方教室暗流涌動的人心，更未忘記復雜社會的人心冷暖。咸味的眼淚，甜味的幸福，酸味的記憶，苦味的失敗……

　　但我想忘了他，忘了那個從小一起陪堂姐跳皮繩，打羽毛球的陽光男孩。

　　……

　　我安撫著剛剛站著聽戲的各路神仙，又拍了下陸可無的肩膀，道:“不值得。路上的你，總得為一朵花低眉，為一朵云駐足”。

　　陸可無臉色微霽，倒是賀星博極其沉重。

　　我潤物細無聲道:“精致背后的堅韌和自律才是這世上最美麗的風景。路是你自已選的，好與不好我都不關心了。”

　　看著他昔日姣好的面容現時變得朦朧且沒有辯識度，我已將它重重地打了個馬賽克，或者說是《聲之行》里大×字。

　　奧爾柯德曾說:“眼因流多淚水而愈益清明，心因飽經憂患而愈益溫厚。”

　　此刻我倒覺得朗朗上口，唇齒留香。

　　“反正我是不會離開你的。”陸可無豪情萬丈道。

　　“我們總不能因為一些事一些人而把自己弄丟了。該走的終究會走能不被歲月帶走的才是最珍貴的。”我回道。

　　我收了收情緒，高歌前行。

　　“沒有一個人的人生是可以替代的，我們的人生啊，也許一開始就被安排好了，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忍受、改變或創造，什么樣的人生需要我們自己去體會。對于別人的人生，我們不清楚，也沒有資格去評價。生命的旅途中，我們終會明白，無論我們經歷的是措手不及的幸福喜悅，抑或無可告人的艱幸苦難，只要繼續活著，大多數的細節和感受都將被我們和時間一一遺忘，只留下結果，你現在可能還會為某位同學罰了你搞衛生，吃不上早餐，或是班主任罵了你而仇視，會為和同學拌嘴而生氣難過，會為高考而煎熬，你隔個都不用十年，隔一年回過頭來看，或者當你也成為一個老者，再回過頭來看，你才發現，它只不過就是歲月當中的一個日子罷了。”

　　“一個人站的高了，就能看得遠。囿于一丘之地，終究是井底之蛙。我不希望大家在青春里留下遺憾，那些無疾而終卻又心心念念的。所有的怨憎會都只是一閃而過的紅綠燈或者站臺，是繼續向前走的動力。”

　　轟隆隆的掌聲響了起來，我卻有些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