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與母妃說這些話，并不是為了逼您，更不是為了殺您或是芊兒。”

　　替柳如是拍去衣裳上的灰塵，李長歌將她扶回椅上，為她添上一杯新茶。

　　“相反，女兒是真真切切，發(fā)自肺腑的想與您化干戈為玉帛。”

　　柳如是面色惶恐的望著李長歌，不知她是何意，若是真的不愿殺她...

　　為何與她說這些話，將她逼入此番絕境。

　　只見李長歌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上，雙眼通紅，竟是含著熱淚，緊緊盯住自己的眸子。

　　委屈

　　不甘

　　難以置信的樣子，此刻盡是同時出現(xiàn)在李長歌的臉上，和眸中。

　　“女兒自小便沒了娘，甚至連她長什么樣我都不記得，這些年來雖然你利用我是真，但對我的擔(dān)憂與寵愛，長歌亦不曾忘記。”

　　“但...您終究是對我下過手。”

　　講到這里，李長歌滿臉通紅，輕輕用衣袖掩住俏臉上的尷尬。

　　“所以”

　　李長歌深吸一口氣，似是鼓起自己最后的力氣，朝柳如是的眸子看去。

　　“女兒就是想找你問您個明白，教唆我服毒一事和那次我出宮遇刺，芊兒的拼死相救，是不是你安排的，只要您愿意相信我，將我當(dāng)做自己的親生女兒。”

　　說到這里，李長歌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淚崩般決堤...

　　“從今往后，您便是大唐長公主真正的生母。”

　　“芊兒，便是我的親妹妹。”

　　望著李長歌那副決絕的模樣，柳如是竟是不受控制般的輕輕喚了聲。

　　“長歌...”

　　屋外，日光柔和，春風(fēng)拂過，漫天的花瓣奏著悅耳的花浪聲。

　　屋內(nèi)，兩個容貌如花似月的女人相顧無言。

　　短暫的沉默后...

　　柳如是望著李長歌聲音顫抖，微微開口道。

　　“母妃說過話，句句屬實，女兒被教唆服毒，和前些年出宮遇刺之事...”

　　柳如是深吸一口氣，艱難的閉上眼睛，不再去看李長歌，堅定而又決絕的說道。

　　“不是母妃做的！”

　　“女兒若是要殺我...”

　　“你就殺了吧！”

　　柳如是緊閉著眸子，等待著李長歌的回答。

　　半響過后，風(fēng)停，花落。

　　想象中李長歌的聲音并未響起，柳如是奇怪的緩緩睜開眸子。

　　只見，李長歌此刻臉上居然再無半點傷心，惆悵的模樣，甚至眼中和臉上的淚痕都已消失不見，正饒有興致的望著自己。

　　“了不起。”

　　李長歌聲音響起。

　　“啊？”

　　柳如是莫名。

　　“了不起！”

　　李長歌再次說道。

　　“女兒...不殺我了？”

　　柳如是茫然的試探道。

　　聽罷柳如是的話后，李長歌站起身來，走至柳如是身前，俯瞰著她。

　　雙眸瞇起危險的弧度，一字一頓。

　　“我不僅不會殺你，還會助你。”

　　“成為這后宮內(nèi)，唯一有實權(quán)的妃子。”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

　　紫竹林內(nèi)，屏山鏡水，西峰秀色，綠意飄飄，蟬鳴四起，聲聲喧囂。

　　李清川肅立于一處涼亭之上，俯瞰著停下碧綠清湖。

　　捻起一粒魚餌拋下，一尾紅鯉，濺起一朵漣漪。

　　身后，一名男子自竹林中匆匆趕來。

　　男人看起來二十來歲，俊美異常。

　　眼中藏不住的敬意與欽佩，拱手道。

　　“臣平生自視甚高，未嘗服人，今日，服了陛下。”

　　說罷，語氣一頓，小心來到皇帝身側(cè)，再道。

　　“陛下與先生手段，真是讓臣，目眩神迷，五體投地。”

　　聞言，李清川無奈搖頭，緩緩將手中盛滿魚餌的容器放下，回頭指著那人鼻尖，佯怒道。

　　“又一個巧言令色的。”

　　接著便指了指一旁石凳，引著那人坐下，竟主動為其添上酒。

　　“國師，你什么時候也學(xué)會拍朕的馬屁了？”李清川寒暄笑道。

　　男人慌忙接過酒杯，卻不喝，只在手上端著，稍稍沉默后，發(fā)自肺腑般恭維道。

　　“臣說的是真話。”

　　男人話鋒一轉(zhuǎn)，步入正題。

　　“陛下，如今...南涼許王興起，京都關(guān)隴盤根錯節(jié)，殺人易，攻心難，而今已然立春，若真如陛下所料，大戰(zhàn)在即呀。”

　　“嗯...”

　　端起手中酒杯一飲而盡，李清川點頭同意，隨后望著亭外美景怔怔出神，一道溫婉的身影浮現(xiàn)眼中。

　　“十六年啦...”李清川幽幽感慨。

　　男人點頭附和，好似感同身受一般，舉起手中酒杯一飲而盡，感嘆道。

　　“君皇后確實乃當(dāng)世奇人...還請陛下節(jié)哀。”

　　“朕知道。”

　　再填新酒。

　　李清川長嘆一口氣。

　　“這步棋，本就是她和朕一起想的...如今到了這最后一步，若是真成了...她也看不到啦...”

　　話音剛落，小亭外掀起一陣清風(fēng)，掀起地上些許石子。

　　一道身影佝僂這腰，拱手禮道。

　　“陛下。”

　　李清川神色恢復(fù)如初，隱去眼中悲痛，道。

　　“長歌那邊，可結(jié)束了？”

　　聞言，一旁國師心中一驚，劍眉微蹙。

　　陛下派人監(jiān)聽自己的親女兒？

　　“回陛下，結(jié)束了。”

　　洪公公抬頭，見陛下神色氣定神閑接著道。

　　“陛下，剛剛傳來消息，二殿下于宮外求見，被禁軍郭副統(tǒng)領(lǐng)攔下后，兩人在皇城外起了短暫爭執(zhí)。”

　　“哦~。”

　　李清川古井般的眸子閃過一道精光。

　　此言卻似在國師大人的意料之中，并未在心中掀起波瀾，只是淡淡望了眼陛下，一言未發(fā)。

　　“還是這般沉不下氣來。”

　　皇帝輕嘆一聲，繼續(xù)問道。

　　“太子呢？”

　　聞言，洪公公頭垂的更低了，如實道。

　　“太子自長公主出事以來，已在東宮之中閉門三日未出了，回來的探子報告說，宰相府近些日子，已經(jīng)先后派人去了三次，都被太子拒之門外。”

　　“他倒是沉得住氣。”

　　皇帝挑眉，嘴角笑意一閃而逝。

　　國師大人聞言，微蹙的眉梢漸緩，憶起陛下方才詢問長公主的話，拱手欲言。

　　“陛下。”

　　話還未出口，卻被皇帝伸手止住。

　　“不急，先聽聽。”

　　隨后。

　　李清川便詢問起了自己女兒在公主閣內(nèi)與柳如是的對話。

　　隨著洪公公如實一一招來。

　　李清川與國師臉上的表情也是變換不一。

　　報告完畢，李清川揮手示意洪公公退下。

　　瞥了眼一旁神色不定的國師大人，笑道。

　　“真是怪事，長歌平日里的性子，朕是知道的，也不知為何，今日醒來之后，便覺得怪怪的。”

　　何止是怪？

　　幾乎是換了個人！

　　國師心中吐槽。

　　那個整日在外敗壞皇室名聲，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公主，居然能識破身邊的那個柳如是...

　　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總之，這長公主經(jīng)此一劫，怕是開了竅，乃是變數(shù)。

　　若是因此壞了陛下的計劃...

　　國師心中暗道不妙，正舉棋不定，抬頭便對上李清川饒有興致似的視線。

　　“呃...”

　　國師尷尬笑笑，心中卻愈發(fā)不解。

　　這伐南涼，除關(guān)隴的計策乃是陛下與君皇后一起想的。

　　如今太子閉門不出，顯然是上了套。

　　接下來只要按原計劃進(jìn)行，借著此事下旨，解除長公主與宰相府的婚事，然后關(guān)在宮里保護(hù)起來即可。

　　陛下身邊的那顆釘子也就順勢除了。

　　為何今日陛下忽然改了主意，讓殿下自己去解決與柳千山的婚事。

　　要知道長公主平日的脾氣，那是出了名的，若是將柳千山與秦素素殺了...

　　最重要的是，陛下又是怎么想的？為何要派人監(jiān)聽自己的親生女兒？

　　見國師大人臉色陰晴不定。

　　李清川微笑開口，將其注意力拉回。

　　“愛卿不必憂慮，你是了解我的，寡人一向多疑，你與朕的皇后，還有將軍府的那人都是...”

　　話言于此，皇帝不再說下去，只是緊緊盯著國師的眸子，隨后神色淡然的輕笑。

　　“當(dāng)今世上，論起修為，國師。”

　　李清川伸手指著國師。

　　“你天下無雙，所以，朕想讓你看看，寡人的女兒...”

　　皇帝陛下劍眉一凜，雖然毫無修為，卻含沖天殺氣。

　　“是不是被人...”

　　“奪舍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