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儀一走,綠芽捧著剛剛小宮女送來的安胎藥,小心翼翼的送到蘇念的面前:“娘娘,今日的安胎藥。”
蘇念聞到這藥的味道不禁皺了皺眉頭,側著腦袋看了一眼,不快的說道:“日日都喝,就是沒病都要喝出病來了,這藥怎么這么苦?”
“娘娘若是想要小皇子好,還是忍一忍喝下去吧。”
清亮的男子的聲音從門簾后面傳來,蘇念不免和綠芽一起望向那門簾,一身藏青色官袍的何晨背著從不離身的藥箱走了進來,兩步上前恭恭敬敬的請了個安。
“微臣來給貴妃娘娘請脈。”
“快起來吧。”蘇念抬抬手,斜視了綠芽一眼,綠芽立刻搬了一個軟、凳好叫何晨舒舒服服的在蘇念的面前坐下。
何晨撩起衣袍坐下,并不急著號脈,而是看了一眼桌上只余裊裊熱氣的安胎藥問道:“娘娘嫌這藥太苦?”
蘇念沒有精神的癱坐在椅子上,無精打采的說道:“哪有什么藥不苦的,只不過這藥更苦了一些罷了。”
“那該是臣的罪過。”
何晨說著,人已經跪了下來。
蘇念不明所以問道:“何太醫這是做什么?”
“藥方太苦,惹得娘娘心情不快,自然是何晨的罪過。”
“好了好了。”蘇念有幾分無奈,端起那桌上的藥碗捏著鼻子一飲而盡,將空碗展示在何晨的面前,問道:“這樣滿意了吧,快起來吧。”
何晨輕笑,從地上站起身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蘇念微微嘆了一口氣,何晨突然收斂剛剛的笑意,面露嚴肅之色低聲說道:“娘娘若是想要留下腹中的胎兒,就每日一定要按時喝微臣開的方子。”
“為何?”
蘇念和綠芽一起出聲問道,這安胎藥本來就是穩固胎兒的,很多窮苦人家并喝不起,為什么在何晨的嘴中,不喝就會導致孩子留不下來。
“此前娘娘從微臣這里拿的藥丸長期服用會對身體有損,導致懷上了胎兒也比常人脆弱,所以若不能按時服用安胎藥鞏固,怕是這個孩子很難留住,縱使生下來了,也是體弱多病。”
何晨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蘇念的臉色,只見她聞言臉色早就是一片蒼白,血色全無。
蘇念被何晨的一番話給嚇到了,雖然這孩子去留與否還沒有決定,但是眼下自己真真切切的懷著這個孩子,就是這個孩子的母親,自然不希望這個孩子會出任何的意外。
下意識的蘇念的已經單手護上了自己的小腹,怯怯的問道:“何晨,平日里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何晨拱手答道:“日日服用安胎藥是最基本的,其次就是不要動怒,保持心情的平和。”
綠芽嚇得連連點頭,她早就聽說婦人生產就是從鬼門關走一趟,卻不想懷孕也是這般艱難險阻。
“奴婢謹記,日后一定不讓任何人驚擾娘娘。”
蘇念只是發呆,半晌之后方才回過神來,目光炯炯的看著何晨。
“何太醫,我要你一句實話。”
何晨對上她的目光,繼而又垂下腦袋去。
“娘娘請講。”
“這孩子……可能保住?”
“若是精心照料,或可足月生產。”
“或可……”蘇念反復的咀嚼著這兩個字,有些恍惚。
“娘娘……”
何晨還想再說什么,蘇念擺擺手,示意他先回去吧。
何晨知道,有些話不必說的很清楚,有些事情,也必須要本人做決定。
囑托綠芽照料好蘇念的各項飲食起居,何晨重新背起自己的藥箱,行了一個禮,轉身挑簾而去。
綠芽送走了何晨,回來看到蘇念雙手無力的撐在榻上,雙目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娘,何太醫走了。”
綠芽小心翼翼的上前說道。
蘇念木然的點點頭,喃喃的問道:“那前朝的遺兵如何了?”
“陛下已經將他們都放了,雖是沒有要他們的姓名,但是都給安排在了京郊處做苦役,那里都是有專人把守的。”
蘇念輕輕一聲冷笑。
不愧是帝王,還沒有蠢到放虎歸山的地步,怕是這個孩子一出生,那幫人就要面臨殺身之禍了。
“你幫我傳信給哥哥,就說我兄妹多日未見,甚是想念。”
蘇炳再見到蘇念的時候,蘇念已經整整瘦了一圈,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縱使變著法的折磨著蘇念,每日流水一樣的補品送到朝云殿,但是蘇念總是吃兩口就吐了,太醫院御膳房想了多少辦法都不管用,氣得李穆發了好一通火,直言要砍了這些無用之人的腦袋。
蘇炳進宮的時候,蘇念正坐在雕花窗前發呆,小腹已經微微隆起,卻襯的她整個人更加的消瘦,像是一道剪影立在窗前,叫人心疼。
蘇念正在出神,沒注意到蘇炳已經到了身后,直到聽見蘇炳溫潤的聲音:“微臣見過貴妃娘娘。”
蘇念聞聲轉過頭來,勉強扯出了多日不見的笑容,輕聲喚道:“哥哥來了。”
蘇炳看著她已經有些凹陷的臉頰心疼的說道:“娘娘懷了龍子辛苦,可是也該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怎么幾日未見消瘦成這樣。”
他當然不會知道蘇念心中的所思所想,若是知道了,怕是要驚掉下巴。
擺了擺手,示意蘇炳坐下說話。
坐定了之后,蘇念才注意到,蘇炳身上的官袍早就已經換成了仙鶴青袍,顯得他整個人格外的挺拔俊秀,忽而想到,自己有孕,皇帝高興,父親已然年邁,就重賞了蘇炳,將他的官職連升了兩級,眼下蘇炳已經是朝中炙手可熱的資政大學士。
“還沒有來得及恭喜哥哥升遷之喜。”
“你還拿我打趣餓,我這官職升的這樣的快,還不是沾了你的光。”
蘇念掩唇一笑:“陛下又不是那糊涂之人,必然是哥哥的才華過人,只不過打著我的由頭給哥哥升官,你們兩個人,這是拿我當擋箭牌呢!”
蘇念故意嗔怒,惹得蘇炳連忙賠禮道歉,許久沉悶的朝云殿這才迎來了生機。
蘇炳才學過人,出生又高,朝中多是前朝的老人,盤根交錯,皇帝早就有心扶植自己的一幫勢力,蘇炳的升遷只是早晚的事情,只不過借著蘇念有孕,提前了罷了。
笑聲歇了,蘇炳這才想到此行來的目的,蘇念即然主動叫自己入宮,必然是有事情要跟自己說:“妹妹今日消瘦成這樣,一定是有讓妹妹不快的事情了?”
“什么都瞞不過哥哥的眼睛,那皇后時常過來挑釁,我本不該跟她計較,但是她的父親是前朝的宰相,妹妹不得不忌憚三分。”
皇后之事一直是蘇家的一個心病,蘇念此番說起來,不由得蘇炳怒火中燒:“他湯家也太仗勢欺人了,這皇后之位已經叫他家奪去,他家還想怎樣!”
見蘇炳動了怒,蘇念出言安撫道:“哥哥莫氣,妹妹這些日子仔細的想了想,那湯儀敢這樣的囂張跋扈,不過就是仗著自己有個丞相父親,如今念兒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就該早早的做打算,從前不爭,但是現在不行了。”
蘇念適時的撫上了自己的肚子,楚楚可憐的看向了蘇炳,哽咽的說道:“若是以后皇后再生下一個一兒半女,縱使陛下再寵愛我,怕是也拗不過前朝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丞相大人。”
蘇炳何嘗不知,那湯老兒,自己的女兒在宮中不得寵,便在前朝百般刁難蘇家一派,還時常出言重傷自己的這位妹妹,實在是可恨。
蘇念見他沉思,乘勝追擊說道:“哥哥,你是我腹中孩兒唯一的舅舅,日后我和這孩子都要仰仗與你,念兒沒有別的親人了……”
蘇炳咬了咬牙,恨恨的說道:“妹妹放心,縱使你不說,哥哥心中也是清楚的,為了你母子的安康,湯家也必須要倒。”
蘇念欣慰的點了點頭,她這位哥哥平日里溫潤如玉,但是官場上就連混跡官場多年的丞相都要提防他三分,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適當的時候,妹妹一定會助哥哥一臂之力!”
蘇炳鄭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