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點說,生活充滿無奈,人生不如意十有七八九,說得出口的那一二三基本都要當下酒菜再咽回去。
粗鄙點說,命運女神是有史以來最成功的婊 zi,總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上海的冬天和四川差不多,透著骨的陰冷,像一潑看不見的冷水,能澆滅如燭火般微弱的夢想,滅掉某些人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比我大兩歲的夏杰華離開了,在又一次倒在海選后直接走了,連上海都沒有回去,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離開了賓館,連吉他都沒有帶走,電話也關機,我最初以為他是出去散心了,但是等到晚上他還是沒有回來,我又等了三天,他還是沒回來,我只能在QQ以及短信給他留言,告訴他我先回上海了,散心完了記得回來。等回到上海后再次上QQ,他也回復我。
夏杰華說,他回家了,他放下了,以后可能不會再見面了,那把吉他送給我了,希望那把吉他能幫他見證我找到新的夢想。
我當時就火了,想問他就這么放下了?你的夢想就這么廉價?可以說放棄就放棄?你不是說夢想是讓人一想起來就熱血沸騰,就睡不著覺的東西嗎?
只是不知為何,我沒有把這句話已經打出來的話發給他,好像回車鍵變得很沉重,我的力氣根本就按不動。后來想起,我這個連夢想都沒有的人,有什么資格去勸別人?
那天,平時最多小小喝一點的我,在外灘喝了很多,我知道付出了不一定會有回報,可是我就是不懂,就是憤怒。我想象著夏杰華沉默回到賓館的那天晚上可能看著自己的吉他默默流淚,想象著夏杰華悄悄離開時沒有看自己的吉他一眼,走得義無反顧。
想著想著,我不知為什么流淚了,可能是同情夏杰華,又或許是可憐自己,總之,我心里很亂,很煩,也很恐慌。
望著東方明珠,我記得夏杰華說有一天想到那上面高聲歌唱。
一罐酒又喝完,我伸手拿酒,發現買得酒已經喝完了,于是又搖搖晃晃的去買酒,又路過了那個讓我沒有一點興趣的街頭藝人,只是才走了兩步,我就停下了,那個沒有一個人看著他的街頭藝人,彈著自己的吉他忘我歌唱著。
當人心變成市場
當市場變成戰場
戰場埋葬多少理想
回想著理想,稀薄的希望
走著鋼索我的剛強
偉大和偽裝。灰塵或輝煌
那是一線之隔,或是一線曙光
每個孤單天亮,我都一個人唱
默默的讓這旋律,和我心交響
就算會有一天,沒人與我合唱
至少在我的心中
還有個尚未崩壞的地方
……
我呆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更不知道街頭藝人什么時候唱起了下首歌,又唱了多少歌。
等我回過神時,我轉身往街頭藝人裝吉他的箱子里放下了五十塊錢,他對著醉醺醺地我報以微笑,而我也笑了笑,轉身離開,卻不再是去買酒。
一生等一次發光,夏杰華沒有等到他最想要的那次發光。
而我,還不知道我最想要的那道光是什么,更不知道,心中支撐我走到現在的尚未崩潰的地方上,又擺放著什么。
坐出租車回到出租房的路上,我拿出手機看時間,看到一大堆短信提示,以及十幾個未接電話,最近的一個未接電話是半個小時前。而這些短信和未接電話全都來自一個人,李夢婷。
我心里納悶這瘋婆娘又想干什么?都半夜十二點了,我沒急著回電,先打開短信逐個查看。
成子瞻,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你想先知道哪個?這是七點鐘的短信。
成子瞻,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回消息?QQ消息你也不回,千萬別讓我知道你在打游戲,否則你就買好棺材吧!這是第一條短信之后十五分鐘發的。
你在上班嗎?什么時候下班???好吧,我就先把好消息告訴你,好消息是本姑娘到上海了,等著你來接我呢。這是第三條短信,這,好像是壞消息吧?
成子瞻,你接電話啊,要不你告訴你在哪里上班,我來找你,我現在好餓啊,機場的東西又貴又難吃。這是第四條短信。
喂,你不要嚇我?你不會出事了吧?被車撞了,還是被人打進醫院了?第五條短信,這瘋婆娘在想什么?
好吧,我知道了,你應該是沒有帶手機,我在機場等你,你可別讓我等太久了,人家一個柔弱小女子,孤零零的,萬一遇到壞人怎么辦?上海的警察叔叔出警速度快嗎?這是第六條短信,我自言自語說千萬別有好漢去找你麻煩,不然會被你卸天靈蓋的。
說歸說,我不再看其他短信,直接撥打了李夢婷的電話,電話才響了一聲,就傳來可以用咆哮來形容的聲音,好吧,這瘋婆娘很安全,也很生機勃勃。
“成子瞻,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說,你是不是和什么妹紙絞到一起了,現在才給我回話,我等會兒就殺過去,當著那妹紙的面就給你一巴掌,誣陷你腳踏兩只船,說你還逼著我打掉孩子,你信不信!”
我一陣頭疼,李夢婷殺到上海來果然是壞消息,我是真不知道李夢婷是經歷了什么,明明高中時期還很文靜的一丫頭,現在就變得這么瘋瘋癲癲,偏偏有周寒他們在場的時候,她又像大家閨秀一樣,一言一詞都透露著一個淑女該有的修養。
我糾正道:“你沒有水龍頭,不能自稱老子,又是搓衣板,強行自稱老子會讓人以為你是人妖?!?p> 李夢婷尖叫道:“你完蛋了!你等死吧你!”
下一秒,李夢婷又弱弱說道:“老娘餓了,走不動路了,快來接我?!?p> 這畫風轉得有點快啊,我無奈一笑,讓李夢婷等在那里,然后讓出租車司機去機場。
大半個小時后,我見到了穿著白色羽絨服的李夢婷,瘋丫頭還沒看到我,坐在行李箱上不停搓著手四下張望,這傻孩子就不知道在里面等嗎?
我邁步走過去,還沒走到一半,李夢婷就發現了我,然后瘋婆娘殺過來就對著我一陣連說帶打,說這么重的酒氣?肯定去哪里鬼混了。我只能受著,等她瘋完了,我拉著她的行李箱,笑問道:“怎么想著到上海了?!?p> 李夢婷笑道:“過來旅游,不歡迎???”
我想了想,笑問道:“你猜我信不信?這都十二月份了,你來旅游?你騙鬼呢?”
走在前面李夢婷突然停下腳步,我差點撞上去,然后疑惑的走到瘋丫頭身邊,續而一愣,李夢婷紅著眼,我小聲試問道:“失戀了來散心?”
李夢婷點了點頭,不說話。
我沉默了,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憤怒,但是沒有表現出來。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請幾天假陪你玩,先說好,我就只有三千多塊的存款,你悠著點,給我留點買饅頭的錢。”
李夢婷抬起頭,露出可憐的模樣,輕聲道:“陪我去喝酒。”
我點頭應下。
那晚,明明在之前已經喝了很多的我,沒有醉。
而李夢婷喝了三瓶多啤酒就趴在餐桌上吐得一塌糊涂,一邊吐一邊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我抽著煙,看著李夢婷,我不知道失戀的李夢婷為什么會想到來上海散心,又為什么想到找我,失戀的女人即便是外出散心,不應該是悄悄一個人嗎?
一根煙后,結賬回家,李夢婷是搖不醒了,我只能背著她,還得拖著她的行李箱。
悲劇的是,我沒法把李夢婷送到酒店,這瘋丫頭應該是把身份證鎖行李箱里了,我又不知道密碼,不正規的小旅館我又不放心,只能往出租房里帶,她睡床,至于我,只能趴在餐桌上將就一晚上了。
下出租車后,李夢婷又吐了一次,等覺得她差不多吐完了,才又把她背起來。
這時,李夢婷嘟囔道:“成子瞻,寫首詩給我看看?!?p> 我以為她醒了,笑道:“幾百年沒碰那東西了,寫不來了,你就放過我吧?!?p> 李夢婷沒有回話,片刻后又嘟囔了些什么,我沒有聽清,隱約中聽到了“笨蛋”二字,我沒有多想,因為此時真的頭疼了,好久沒喝這么多了。
好不容易將李夢婷放在床上,替她蓋上被子,看著她很安穩的睡相,我不禁有些看呆了,原來不知不覺,那個穿著白色校服喜歡扮演小螃蟹,嘴里叫著“夾夾”的班長已經變成大姑娘了。
后知后覺發現,我的初中,高中,都是她。
大學四年,拋開沒日沒夜打游戲的那兩年多,我碰見過不少好看的女孩兒,有那么幾個對我有好感,我卻從沒有主動去追求過,總會每天打開QQ看看那只小螃蟹有沒有什么最新動態,有時看到她曬甜蜜,我便會心煩意亂。
我不禁問自己。
成子瞻,你是還喜歡她嗎?
成子瞻,高中的那場one-to-one,你不是已經把她輸出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