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山里再也沒有響起過女孩的歌聲,那些伶人歌姬也再也沒有做那個奇怪的夢,世間恢復成了一片祥和的樣子。唯有破廟前的那朵紅花依舊靜靜的開放著,只在月圓之月化作少女的模樣呆呆地望著空中的皎月。
“都怪那個和尚!”女孩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四處張望,可空曠的四周什么都沒有。
“說什么得道高僧,到頭來殺了個無辜的人!”那聲音再次傳來,女孩聽得真切,這是自己的聲音。她慌了,聲音不是從外界傳來的,而是從自己的腦子里傳出來。
“這次放過了他們,下次他們就會來殺了你!”女孩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腦子中會有一個聲音,只覺得頭痛欲裂,可那個聲音沒打算放過她繼續說道:“甚至殺死你最重要的人!”
“不!”武真的死還歷歷在目,一聲慘叫,小芃倒在了地上。她感覺自己全身熱的發脹,特別是頭部,漲得幾乎快要裂開一般。她用雙手死死地按住自己的頭,想讓它安靜下來,卻于事無補。
“殺了他們!撕下他們虛偽的面具!”聲音還在繼續蠱惑著她,小芃感到只覺得心血翻涌,腦子里有一股熱浪往外擴散,只得不停地撞擊地面。
“不要……”小芃大聲的嘶吼著,舉手運功朝著自己的面門就拍上去,想與腦中的那個聲音同歸于盡,可手離著要害還有些距離小芃就被一股力量撞倒在地。
“你忘了……你死不掉的……”此刻小芃的雙眼已被染成了猩紅,她看見那個被自己殺死的花妖站面前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冷冷地看著自己。小芃的雙眼開始變得殷紅,她安靜了下來,表情逐漸呆滯……
此后世上已過百世……
傳聞有言,這世上有一只百年大妖,好食人的血肉,可是這普通的平民百姓它卻絲毫不感興趣,倘若遇到那些個輕視殘障的、嫁女如買賣的,就喜歡將他們一點點的折磨致死。但也只是折磨,它只喜歡吃那些隱逸山中潛心修道僧人的血肉。傳聞還說這妖怪長得膚若凝脂,貌若天仙,身段妖嬈。它喜歡以美色誘之,在破了僧人的道法后將其殺死。
為此,各方修士專門召開了一場斬妖大會,欲將它除之而后快。誰知在眾人圍剿這只大妖當晚,用以封住妖物行動的大陣竟然被一陣腥臭的黑色血雨給澆得面目全非。眾人心中大驚,都在暗自驚嘆這妖怪竟有這么大的本事,卻不曾想聽到身邊有人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嚎。起初那些修為較高的修士只覺得自己身上被血雨澆到的地方針扎一般的疼痛,四周一看那些修為較弱的人已經被黑血腐蝕得面目全非,不消一會兒便只剩一灘血水。臉上的刺痛加重了幾分,用手一抓臉上的皮肉像熟透了一樣,軟踏踏的,跟著指頭就掉了下來。低頭一看,身上已經被黑血腐咬出了無數的窟窿,黑血滲入到內臟疼得的他們想哇哇大叫,可惜嗓子也被腐蝕了個干凈。看著自己手上的肉在一點點消失,森森的白骨從顯露到一點點化成黑灰,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得,眼睛瞪奇大。可惜臉上的肌肉已經撐不住這么大的動作,兩顆珠子滑落而下。在倒地的剎那間他們聽到了一陣絕美的歌聲,一個紅衣女子站在他們中間,吟唱著歡快的歌曲,她雙眼殷紅,面帶笑意,在一堆白骨中翩翩起舞。
一月后,遠方的山中天清氣朗,云霧騰繞,陣陣鐘聲在山中回蕩。一座百年古剎建在山腰,寺院深處的一間禪房內,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僧盤腿坐在房中西向的蒲團上。
“聽說……前些日子去斬妖大會的修士全軍覆沒了。”說完老僧雙手合十輕聲念了幾句佛號。
窗邊的書架旁立著一個面貌俊秀的年輕僧人,他背對著老僧,雙手放在書架上的竹簡上,聽聞老僧的話后眉頭緊皺。沉思片刻后,他轉身問道:“一個都沒回來?”
“一個都沒有。”年輕僧人沒有說話,依舊皺著眉。見他沒有說話老僧繼續說道:“這些年來師弟如此關心這只妖怪,何不親自出山……”
沒等老僧把話說完,年輕的僧人就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她應該不想見我……”老僧疑惑地看著他,年輕的僧人卻朝他輕輕笑了笑,揮了揮手說道:“沒事……”
說話間一個小和尚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進來時左腳還踩到了右腳絆倒在地。年輕的僧人扶起了慌張的小和尚,為他撣去了身上的灰塵,給他倒了杯茶讓他慢慢說。
小和尚喝了口茶磕磕巴巴的說到:“那……那個呂大戶出事兒了!”
“是山下城中的那個富戶?”年輕的僧人又皺起了眉頭。
“對!對!就是他!幾天前他請小師叔你去給他祈福,還被拒絕了!”小和尚趕忙回答。
“阿彌陀佛!”老僧又念了聲法號,說道:“他出了何事?”
聽到師傅的問話,小和尚把茶杯中的水一口飲盡,又咽了口唾液說道:“他被殺了,今早侍女去叫他起床卻不曾想聞到了陣陣惡臭,進去一看,他全身都是大個大個的血窟窿,人已經氣絕身亡了,與他同房的小妾雖然毫發無傷但也已經嚇瘋了。聽仵作說他內臟已經被化成了一灘血水,是被人活活折磨而死的。”
“哎……”老僧重重嘆了口氣,閉上了雙眼。年輕的僧人不住地搖著頭,雙手合十不停地念著佛號。
年輕的僧人身形一顫,搖晃著坐到了自己桌前。老僧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剛要往外走,就被年輕的僧人叫住了:“師兄,帶上這個,或可保住一命……”說罷,年輕僧人將一把銀色并雕有符咒的匕首遞給了老僧。
“哎……悟真啊……”老僧接過匕首欲言又止,只能轉身離去。
是夜,呂家大院中老僧面對著主屋的大門獨坐院中,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猛然間狂風怪做,柔美的歌聲悠悠的傳入老僧耳中。屋中的女人已經嚇得青著臉跑了出來,那女人衣著富貴,身上的金銀首飾更是價值連城。此刻的她像瘋了一般從主屋跑了出來,跪在地上朝著屋子里不停地磕頭,一邊磕頭嘴里一邊說著“對不起”。
“呵呵……”銀鈴般的笑聲傳來,老僧猛地從地上跳起看著那個一步一步從屋內款款走來的紅衣女子,她身段妖媚,雙目殷紅。
“阿彌陀佛……”老僧雙手合十,用比平日洪亮百倍的聲音說道的:“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與我回去吧,佛法無邊定有救你的法子。”
“呵呵呵……哈哈哈哈……”女子大聲狂笑道:“和尚!幾百年前就有人要渡我,而今我還在這里……哈哈哈哈”突然女子把臉一沉,表情變得陰冷狠毒。
老僧眼看女妖就要發難,心知自己打不過她,本想著等死卻轉念一想便拔出了師弟給他的匕首。雖然不知道師弟為何會對這個女妖興趣如此濃厚,但他深知師弟佛法造化遠高于自己,給自己這么一個匕首定有他的用意。女妖看到老僧手中的匕首后竟不再靠近,眼球上的殷紅還漸漸褪去了。
“啊!”女妖尖叫了一聲便朝院外退去,與此同時她伸手一抓那個衣著富麗的婦人便尖叫著朝女子的方向飛了過去。老僧見狀忙朝婦人撲了上去,想從女妖手中將她救下,怎知女妖對著老僧一揮,他便向后一倒摔了出去,落地時胸口赫然上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窟窿,鮮血不住地往外冒,女妖和那個驚叫的婦人也已經消不見。
禪房中老僧躺在床上雙眼緊閉,滿頭大汗。大夫說他流血過多,能否生還只能聽天由命。那個婦人今晨被發現死在城外的亂葬崗里,據發現的人說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是齊全的。悟真坐在床邊眉頭緊鎖,若昨天去城中的是自己或許就不會這樣了。聽說被女妖抓走的婦人是呂府的正房夫人,善妒成性。但凡府中小妾有身孕,不是早產就是被她在生下后賣給別人做奴隸。就連自己的女兒也因為這對夫妻貪圖權勢嫁給了一個大官,那可憐的姑娘嫁過去才半月就被那個大官毆打致死。當然那個大官也已經在昨晚被人把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地剜了下來,今早被人發現時已去世多時。
想著,悟真走出了禪房。只聽得僧院外有人驚呼,走出去一看,整個寺院的地上竟然慢慢地開出了猩紅的鮮花,僧人和香客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驚叫著四散逃開。悟真認得這花,百年前深山中那座陰森恐怖的破廟前便開著一朵一模一樣的花。悟真緊握著手中的匕首,嘴里輕輕地念叨著:“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