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轉身要逃,不料,竟與站在身后的莫干比耶撞了個正著。
因沒注意,這一撞撞得很扎實。
饒是撞在肉墻上,我腦瓜子依舊嗡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更別說身上有傷的他。
盡管他受痛的表情轉瞬即逝,可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他若無其事地伸手將我攬在腋下,朝中心走去。
那里站著紅衣少女和扎朝天辮漢子。
少女的眼睛自人群打開通道起便一直直勾勾地盯著我,我被她盯得心里發毛,可又實在想不起哪里得罪過她。
我甚至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你們看本汗做什么?繼續。”
莫干比耶攬著我來到中心站定,朝盯著我們的人做了個手勢。
朝天辮漢子很快便進入狀態,在紅衣少女跟前單膝跪地:“薩琪瑪,你要怎樣才肯嫁給我?只要你愿意,無論什么要求,我都會滿足你。”
而被稱為薩琪瑪的紅衣少女,眼睛始終沒離開我身上,仿佛只要一直盯著我,就能將我盯穿。
不過有一點我不得不承認,她長得是真漂亮。
花一樣的年紀,雪一樣的肌膚,一身紅衣,滿頭珊瑚,白里透紅的臉蛋兒,唇紅齒白,眉目如畫。
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一句,在場所有人,沒一個能及她半分,也難怪讓這九尺壯漢魂牽夢繞。
我朝她調皮地眨眨眼,望向身旁莫干比耶。
他的目光在遠方,那里有鴻雁和夕陽。
周圍人似乎都在等少女的答案。
最終少女還是把目光收了回去,低眉垂眼,冷冷地望著半跪在前的男子。
她深吸氣,道:“好,我嫁給你。”
全場沸騰。
“不過……”
剛沸騰到一半的聲音,被她忽如其來的轉折打斷,所有人都斂聲屏息等待下文。
“你得馴服草原上最烈的馬,拿最潔白的大雁作為聘禮,不然,就別做夢了。”
少女言畢,微一仰頭,望向莫干比耶。
我也跟著她轉向身旁男人。
莫干比耶的視線不知什么時候從遠方收回,眉頭微蹙,半瞇著眼看少女。
場面進入死寂狀態,半跪在地的漢子在我丈夫和紅衣少女之間來回地看。
莫干比耶用我聽不懂的話語對紅衣少女嘟囔了句,少女眉頭瞬間豎起,嘴唇緊抿,下巴微微抬起,氣勢洶洶道:“你管我!太后說了,我的婚事,除我自己,誰也不能替我做主,就連你,草原的天可汗,也不行!”
莫干比耶對此嗤之以鼻,扔下一句:“隨便。”便拉著我離開人群。
我踉踉蹌蹌跟在他身后走了好一陣,突然有點羨慕他。
男人身體就是好,就連身受重傷還走得這么快,為跟上他的步伐,我額頭都冒汗珠子了。
天邊夕陽只剩下半張臉露在地平線上,仿佛在偷偷窺探。
成群牛羊,在牧民的追趕下,往穹廬奔跑。
我扭頭回望,再也看不到吵雜的人群。
那些人應該還沒散場吧,畢竟還沒等到想要的答案。
我猶豫半晌,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疑惑:“你跟薩琪瑪說了什么?”
莫干比耶停下。
微風穿過層層草浪輕撫我的面龐,夕陽的金光,鍍在身上,他在眺望方向。
良久,他長舒了口氣,“我讓她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我不解,可他一臉肅穆的神情,想來定有緣由的,便靜靜地看著他,等候下文。
“草原最烈的馬,目前公認,是我的戰馬烏云。”他頓了頓,又道:“最潔白的大雁,是我們成婚時,我送你的聘禮雪雁。戰馬和聘禮,是這世上最神圣的東西,隨意轉贈他人就等于褻瀆神明,會遭天譴。”
“薩琪瑪和蒙奇,就是那個讓狼王受傷的公主和勇士吧。”我擰眉微頓,“如果我沒猜錯,公主應該很喜歡狼王,不然也不會對閼氏充滿敵意。”
“她那不叫喜歡,是不甘。”莫干比耶沉吟道:“她以為她額琪死后,我的下一任閼氏就一定是她,我也一定會為鞏固汗位娶她。”
“可你最后還是娶了我……”
我想問為什么,可轉念一想,我是東庭公主,背后是整個帝國,可不比小小部落有用得多!
我真是笨啊笨,這樣簡單的問題都要問!
不過是權衡利弊后的選擇罷了。
一想到這,我竟有些失落。
說句實在話,我寧可想不通這一點,這樣就可以傻傻地享受他給的寵愛,為他生兒育女,幻想著天長地久。
望著夕陽下騎著馬兒自由奔跑的牧民,我腦中忽然蹦出一個念頭。
“我想騎馬……”
我望向他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他低頭望著我,沉吟半晌,點頭答應了。
他帶著我來到草原最大的飼馬場。
負責管理馬場的是個圓頭圓腦的胖男人。
男人腆著個大肚子,頭頂圓禿禿的,像極了穹廬的頂,耳朵上留著一圈頭發,兩條紅繩綁著的小辮子,看著格外滑稽。
他一見我們,便露出崩了一半的門牙,笑嘿嘿上前迎接,“可汗閼氏又要賽馬啦?”
我不記得以前有賽過馬了。
可他既這樣直言不諱地說,就定然不是假的。
我含笑點頭。
他領著我們穿梭在一排排馬廄間。
這里關養著起碼上千匹馬,紅的黃的,黑的白的,大的小的……什么品種都有,而且都是極上乘的品相。
可我還是在這些極上乘的馬兒中,一眼便看到關在同一個馬廄的一黑一白兩匹馬。
那兩匹馬的毛色長相實在過于出挑,一下子便將我給吸引住了。
無論是身體曲線,還是肌肉線條,都完美得無懈可擊。
再加上飼養者管理得當,毛發柔順發亮,雙眼炯炯有神,叫聲清澈洪亮,不用想都知道,這定然是兩匹極品好馬。
也不知怎的,我總覺得那匹白馬很是眼熟,似乎在哪見過,便將心中疑惑問了出來。
“閼氏說笑了。”崩牙管事停在馬廄前,嘿嘿笑道:“這是可汗閼氏的馬,自然眼熟。”
“我的?”
我望向莫干比耶。
他伸手揉揉我腦袋,上前打開柵欄,將馬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