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爹和你爹有什么共同特點？”黃豆豎起筷子突然向牛小二拋來一個問題。

　　牛小二本來就是好奇，想了解表哥一些黑歷史，不料表哥拋來一個問題砸了他，一下子就被砸蒙了。他想了想，好幾年沒見過他爹了，哪里知道他們有什么共同點，可如果不說出個一二三來那顯得太愚蠢了。

　　于是，他傻笑了一下說：“第一，他們倆都是公的。第二，他們倆都是又老又窮又摳。第三，不會干活就會拜神。”

　　黃逗笑了起來，放下筷子道：“你說的沒錯，他們那個年齡基本上都經歷過窮困，經歷過窮困的人往往都會很摳門，很摳門的人往往都干不了什么事，干不了什么事的人往往都很窮。”

　　牛小二聽了愣了片刻，好像悟到了什么，又是拍手又是叫好的，搞得黃豆有點莫名其妙。

　　“你咋那么興奮呢？”

　　“第一，我猜對了。第二，我窮了二三十年了都沒悟到這人生大道，你一點我就通了，我能不興奮嗎？等我有錢了我就大把大把地花，越花越有錢。”

　　“哦——看來你還是蠻聰明的。”黃豆苦笑了一下接著講，“他們不管怎么干都很窮，沒有辦法了只能去拜神，希望神能改變他們的命運。”

　　牛小二又興奮地鼓了鼓掌舉起杯和表哥干杯，黃豆喝了一口酒好奇地問道：“你咋又那么興奮呢？我講的難道是通天大道嗎？”

　　“我爹經常拜神，我知道拜神沒用，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為啥拜神，你一點撥我就懂了。”

　　黃豆苦笑著無奈地點了點頭，想，和這個表弟談事別說他能開導我了，我都怕他晚上睡不著覺呢。黃豆舉起杯道：“好了，我們喝酒吧，酒足飯飽睡覺。”

　　“不不不······”牛小二伸出手掌蓋到黃豆的杯子上說，“你講，繼續講，俺突然發現喝酒聽你講事是人生最大的享受。有故事你不講，活著太憋屈，咱倆在一起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有故事不講，活著太憋屈。”黃豆重復這句話，思忖片刻，點了點頭道，“好像有點道理，我就是家丑不外揚，有苦不敢說，活的太憋屈了。”

　　“行！我說。”他舉起杯和牛小二干了一杯放下筷子道，“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找不到對象，急的像個猴似的。我爹愁的頭發都白了，把《西游記》和《八仙過海》里的神全掛在墻上了，一個一個虔誠地頂禮膜拜，他就想給我討個不要彩禮又能干的媳婦。”

　　“我不止一次地告訴他，那沒用的，誰家嫁閨女不要彩禮，除非娶傻子。我爹說，精誠石開，只要足夠的虔誠、足夠的用心、足夠的時間、足夠的數量，就一定能達到目的。”

　　“他努力虔誠的結果是全村以及所有的親朋好友都知道他想給我娶個不要彩禮還要能干的媳婦，于是我們父子成了茶余飯后的談資，成了大家嘲諷的對象。”

　　“也許他的虔誠真的感動了諸位神仙，他的一個小學同學找上門來。跟我爹說他家有個親戚，女兒老大嫁不出去，長相不咋地確實很能干，人家要不要彩禮無所謂，只愁嫁不出去，如果你愿意我幫你牽個線。”

　　“我爹說我丑的像個妖怪似的還要啥漂亮媳婦呢，只要人家不嫌咱家窮就行了，那人見我爹爽快就吃了飯很高興地走了。”

　　“過了幾天我爹的那個同學來了，他對我爹說經過我對你兒子一番盛贊人家同意了，不但一分彩禮都不要，還陪送好多嫁妝。但人家不想等，想挑個好天氣把這事給辦了，一方面聽我說你兒子那么好怕被別人家給搶了去，另一方面免得人家老嘲笑他家有個女兒嫁不掉。”

　　“就這樣事情搞定了，我爹高興的那是一天到晚笑的合不攏嘴呀。”

　　“可是我一要求和那女孩見面媒人就說她在外面打工，等回來了通知你，而且定好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要求提前。我覺得這事有蹊蹺，讓我爹打聽打聽這里面是不是有啥貓膩，我爹哪肯聽呀！早被人家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了。”

　　“本來確定3月27號結婚的，可是對方26號突然通知趕緊接新娘，說人家是請假回來結婚的，老板要求必須提前回去，沒有辦法，趕緊接親。我爹想也不想就忙的像個跟不上隊的驢，從村東跑到村西找人接親，先把新娘接來明天再辦事。”

　　“我們風塵仆仆到新娘家把人接到家門口，新娘下了車就問我新郎在哪里，我就說我就是新郎，她驚詫地上下打量我半天說，他們不是說你是伴郎嗎？不會真的是你吧？我很認真地說我就是新郎。”

　　“她一邊對媒人破口大罵一邊脫婚紗往家里跑，幾個大漢也攔不住她，這女人勁可大了。我爹急的嗷嗷叫，我的一個發小靈機一動想了一個主意，大喊道，別跑，新郎在臥室呢，長得可帥了。她信以為真，又跑回來了直沖到臥室，那個發小趁機將她鎖在了臥室。”

　　“她發現上當，在臥室亂砸亂摔，可誰也不敢開門，她無奈地哭喊起來。我爹和我娘心疼得慌，半夜三更把門打開，本要好言相勸，不料她趁機逃跑。可是她從光亮的室內一下跑到黑暗的室外，眼睛一時不適應黑暗看不見東西，不知被什么東西絆倒了，趴在地上不斷呻吟。”

　　“當時我和家人以為只是普通的摔倒，扶到臥室發現她捂著肚子，看起來十分痛苦，檢查其他部位并無創傷。不久，發現她的襠部流血不止，我們趕緊用農用車把她送到醫院。醫生搶救后對我們說，大人沒事，孩子沒了，我們這才恍然大悟，她懷孕了。”

　　“我很生氣，和我爹大吵了一架，可是吵完啦我們還是要面對現實。我們只能悉心照料這個‘破鞋’，‘新鞋’哪有白送的呢，更何況人家還是倒貼錢的。可是盡管如此，這個‘破鞋’還是覺得虧得慌，躺在病床上一邊哭一邊罵媒人，······畜生！說好給我找個大帥哥的卻給我找個丑八怪······”

　　“我娘就安慰她，我兒雖然丑了點，但心眼好，又能干，虧不了。‘破鞋’卻說，我就要找帥哥，我不要丑的，我討厭丑的······，自己長得不咋地要求還蠻高的，肚子都被人家弄大了還要找帥哥······”

　　“你老叫她‘破鞋’，我到現在還不知她叫什么呢？”牛小二打斷他的話問道。

　　“她跟你一個姓，叫牛妞。”

　　牛小二撓了撓頭，木然道：“難怪呢！公牛遇到母牛第一次見面就差點出事了。”

　　黃豆寬容地笑了一下，接著說：“我當時不想要她了，想退婚，可我一提出來我爹我娘立馬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說，······如果退婚你這一輩子就只能打光棍了，我們以后不會給你找對象的，又窮又丑年齡又大，哪有大姑娘嫁給你······。”

　　“哎！我能理解，老兩口買個白菜茄子都能講半天價格，怎么會丟掉這白送的媳婦呢。仔細一想他們說的不是沒道理，如果這個‘破鞋’不要我這輩子可真的就打光棍了，穿‘破鞋’總比光著腳好啊，所以就勉為其難地默認了。”

　　“他要是就這樣能和我好好過日子我也沒啥說的，嘿！他天天要找大帥哥，結婚到現在碰也不讓我碰，看到帥小伙她就想方設法地勾搭人家，只要我為這事和她吵架她就讓我去找小姑娘，誰也不干涉誰，你說這叫啥夫妻呀？！”

　　說到這兒牛小二忍不住插了一句：“他說你是太——”

　　“太？！太什么？”黃豆好奇地問。

　　“太監”兩字太傷人，牛小二沒說出口，趕緊撒謊和自嘲說：“他說你人太好了。我來這兒前，我爹也給我娶了一個‘破鞋’，不過我沒穿，她自己走了，我還騎三輪車送她呢。”

　　“是嘛？看來咱倆共同點也挺多的。”

　　兩人碰了一杯，正準備喝，突然，黃豆的電話響了，是牛妞打來的，接了電話黃豆的臉色默然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