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李繼儼一直呆在府里,沒有外出,表現(xiàn)出一副新婚燕爾的樣子。
他沒有急著趕回鳳翔,除了要帶著朱清瑜回門看望朱全忠之外,他還想探聽一些消息,看看局勢是如何的風云變幻。
不出所料,皇帝李曄召見了他,說是要宴請恭賀他。
李繼儼來長安的時候,就想到他可能會再次見到皇帝,沒想到還真等到了這個機會。
沒有遲疑,梳洗沐浴之后,穿上正式的朝服,帶上新婚的妻子,第一次進入這個曾經(jīng)影響整個世界的核心之地。
…
“皇后,世子妃是第一次入宮,你陪她去四處逛逛,欣賞一下周圍的美景。”
用過餐后,李曄找了個借口,支走了朱清瑜。
看著女眷漸漸遠去的背影,李曄又吩咐眾多內(nèi)侍退下,只剩下李繼儼和他自己單獨待在一起,顯然有隱秘的話要對李繼儼私下說。
只見他笑著問道:“自上在鳳翔和岐王分別之后,我們已經(jīng)有整整一年沒有見過面了,不知道身體可還安好?”
“回稟陛下,家父一直還好,就是最近惹上風寒,不然這次肯定會來長安拜見陛下的。”
“哦,原來如此。”李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朕前日還有些奇怪,怎么世子成功這么大的事,岐王竟然沒有親自過來,原來竟是這般緣故,那病情嚴不嚴重?”
“多謝陛下掛念,看過大夫之后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只是還需要臥床休息些時日。”
李繼儼把準備好的托詞說了出來。
“那就好。”李曄好似松了一口氣,唏噓地說道:“這人一旦上了年紀啊,身子骨就大不如前了,就連朕現(xiàn)在也是感覺到身體每況愈下,愈發(fā)力不從心。”
“岐王為大唐征戰(zhàn)多年,想必是受了不少創(chuàng)傷,平日里一定要多多注意。”
“陛下好意臣定會轉(zhuǎn)告家父,不過陛下身系國家之安危,日夜操勞,更應(yīng)該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李繼儼握拳行禮,臉上帶著關(guān)切的眼神。
“呵呵,事到如今,朕怎么樣已經(jīng)不重要了。”李曄苦笑道。
李繼儼看向李曄,只見這個剛剛過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卻華發(fā)早生,佝僂著身子,活脫脫一個老頭子,充滿了暮氣。
他知道李曄這一年來過得很不如意,從回到長安開始,就真得仿佛進入一座巨大的牢籠,時刻都在被朱全忠安排的人監(jiān)察,整個宮里就沒有幾個值得信任的人,就連他的妃子保不齊也有朱全忠的內(nèi)應(yīng)。
在外朝,忠于他的朝臣已經(jīng)所剩無幾,現(xiàn)在基本都處于宰相崔胤的控制之下,崔胤的門下遍布朝野。
而崔胤早就和李曄翻臉了,兩人名為君臣,崔胤為李曄效忠,實際上卻仇深似海,都恨不得對方去死。
何況崔胤和朱全忠結(jié)盟,目前正處于蜜月期,兩人聯(lián)手控制了整個中樞朝廷,使李曄這個皇帝徹底成為了孤家寡人,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吉祥物都算不上。
李繼儼能夠理解,作為一個想要有所作為的皇帝,李曄少年繼位,為了大唐努力奮斗了十多年,夙興夜寐,日夜憂勞,付出自己大半的青春歲月。
可惜天不如人意,碰到了朱全忠、李茂貞這幾個亂世梟雄,稍有起色就被按了下去,起起伏伏,最終到了如今這步田地,是何等的讓人扼腕啊。
“好了,不說這些了,朕這次找你過來,其實是有些事想要托付。”
李曄話題一轉(zhuǎn),“你也看到了,朕的處境實在不堪,朱全忠這回趕到長安,應(yīng)該就是為了朕,現(xiàn)在大唐已經(jīng)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朕一直都知道,岐王是大唐的肱骨之臣,多年來盡心盡力的為朝廷辦事,如果朕真的出了事,希望岐王能有所擔待。”
“陛下請說。”李繼儼若有所思。
李曄從懷中摸出幾份帛書,遞給李繼儼,“朕親手擬了幾張旨意,分別是給岐王、晉王等各路節(jié)度的。”
“如果未來真的出了事,朱全忠要顛覆到大唐的江山社稷,還請岐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傳召聯(lián)系各路人馬,共擊賊寇。”
“這不就是衣帶詔嗎?”
李繼儼有些遲疑,不知是否該擔心這個責任,皇宮這里全是朱全忠的耳目,若是走漏了風聲,東窗事發(fā),他能否走出長安都是一個未知的事。
再一個,朱全忠實力雄厚,與他為敵,不見得是一個好的選擇,何況還是鳳翔在舔傷口恢復元氣的接口。
“你不必擔心,詔書都是私下無人時獨自寫下的,旁人不會知道。”
看出李繼儼的猶豫,李曄解釋道:“將來如何誰也不知道,朕也知道朱全忠的可怕,如果事不可為,岐王也不必在乎朕的想法,保全自身最為重要,朕也只是想留下一個念想而已。”
“臣領(lǐng)命,臣父子必不負陛下重托。”
想了想,李繼儼還是決定收下詔書。
他也明白,這是皇帝的一箭雙雕之計,很是兇險,傳出去朱全忠一定不會放過他,和鳳翔的關(guān)系會更加惡略。
不過仔細考量,確實如皇帝所言,把詔書帶出城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事。
皇帝打著讓他們和朱全忠鷸蚌相爭,自己漁翁得利的主意,明白如果李繼儼此時出了事,引起朱全忠的警覺,將來肯定不會如他的意。
所以必然下足了功夫,只要李繼儼這邊不泄密,搪塞過朱全忠不是難事。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要為未來做準備,若局勢有所反復,不得不和朱全忠翻臉,這倒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
就像當初的劉備,一時間必會聚起非常大的人望,收到奇效。
因此,雖然有些冒險,但還在可控的范圍之內(nèi),為了多一條路,擔些風險還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