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這么匆忙？”
李繼儼決定回去了。
在成婚的這些天，若無必要，他就一直呆在府里，不輕易外出。
一方面剛剛成親，他要照顧新娘子的情緒，雖然兩人相處的時候因為話少而非常尷尬，時常會冷場，甚至至今也沒有圓房，但李繼儼能感覺得到，他們兩人都在努力，想要找出和諧相處的方法。
另一方面，自己是此時除了朱全忠和皇帝之外的第三方勢力的代表，相當的扎眼，稍有動作就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李繼儼打算盡早離開這個漩渦之地，今日特地帶著朱清瑜來到朱全忠的府上借著回門之機向他告辭。
“怎么不多呆些時日？本王還想等忙過這幾天，和你好好說說話。”朱全忠挽留道。
“請岳父大人恕罪。”李繼儼告饒解釋道：“繼儼確實非常想在長安多待會，和清瑜為您盡盡孝。”
“可是，家父已經病了有一段時間了，家奴來報到現在也不見好，我放心不下，想盡快趕回家看看。”
“何況家母也早就嘮叨很久了，說是想見自己的兒媳婦，所以繼儼就不打算再在這里耽誤了。”
“那個，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強留你了。”
朱全忠見李繼儼如此堅定，也就同意了，只是簡單地叮囑道：“清瑜是第一次出遠門，你可一定要照顧好她啊。”
“您請放心，繼儼必會護她周全，絕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呵呵，本王一直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朱全忠淡笑，但突然話鋒一轉，看似隨意地問道：“聽說陛下召你進宮了？”
“是啊，前些天剛去見過陛下。”
“他沒有為難你嗎？”朱全忠面色依舊平淡。
“那倒沒有。”李繼儼認真地說道：“就是召我和清瑜入宮赴宴，特地祝賀我們大婚。”
“哦，是這樣嗎？”
朱全忠面露意味深長的笑容，“我還以為他會因為我們兩家的親事而責難你，這段時間他可是對本王很不滿。”
“陛下沒有提關于這些方面的事。”
“那是不是在拉攏岐王？”
李繼儼簡言應之，沒想到朱全忠突然蹦出了這么一問。
頓時李繼儼的心臟加快了速度，濃眉也抖了一下，只好簡單地調整一份翻呼吸，鄭重地解釋道：“陛下是有這個心思，想要籠絡父親作為援助，甚至也有對抗岳父大人的心思。”
“不過您請放心，我們現在已結兩姓之好，是一家人了，自然不會上他的當，幫助他這個外人來對付自己的親人。”
“更何況父親受挫之后，有點心灰意冷，對爭霸天下已然失去了興趣，這段時間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放在參贊禮佛這件事上了。”
“再說即便父親想要有所作為，你現在的實力，恐怕也是無以為力，妄想而已，只能盡量保全鳳翔，安度晚年。”
“哦！”朱全忠一片驚訝，“李老弟竟然想要修佛？”
“是啊，父親自去年開始，就一直噩夢纏身，時常夢見祖父、祖母責罵他。”
“因而專門去求高僧解夢，得知是因為他殺戮過重的緣故，所以對刀兵之事很是忌憚，不愿在親起戰端。”
李繼儼沒有騙朱全忠，李茂貞確實對禮佛有了極大的興趣，不僅在家里供奉著佛像，甚至都起了修建寺廟的心思，要不是錢糧緊缺，他是真得會這么干。
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過多殺戮而心中不安，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李茂貞是個真正的孝子，他想為自己的父母積些功德。
“原來如此，其實呢，本王是有點擔心，陛下現在對本王誤會很深，我們之間鬧了不少矛盾。”
朱全忠表情變得輕松起來，“最重要的是，實在不想和你父親再起沖突，希望你能理解。”
“這個繼儼自是明白。”李繼儼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我有聽父王說過，可能是做皇帝的緣故吧，陛下行事是很多疑，容易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與旁人產生沖突，前些年父王就因此和陛下恩怨不斷。”
“岳父大人身為大唐的肱骨柱石，負天下之望，引起陛下不滿是在所難免的事情，您不必放在心上。”
“俗話說日久見人心，等過些時日，陛下自會明白您的苦心。”
“是啊，世事艱難啊。”朱全忠輕聲感嘆，眉角轉向李繼儼笑著說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能看得如此通透。”
“那你準備何時走？”
“就明日。”李繼儼回道。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留你了。”朱全忠同意了李繼儼的離去，“那我明天送送你們吧。”
……
翌日。
李繼儼吩咐著下人收拾著行禮，歸程時的東西一點也不比來的時候少，加上新娘的嫁妝隊伍反而更加龐大了幾分。
從這一點上看，朱全忠還真沒有對不起他，給朱清瑜準備的嫁妝超乎想象的隆重，應有盡有，給足了李繼儼面子。
朱全忠沒有食言，真的大清早就過來送他們，拉著朱清瑜的手說了不少話，目送著他們向著城門駛去。
雖然李繼儼看到朱清瑜明顯有幾分不適，面上也帶著有些勉強的笑容，在朱全忠的安撫下顯得很是不措。
但他畢竟是一個王爺，出于身份，能親自過來相送，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
“清瑜，出了這座城，你就算真正地離開家了。”
出了長安城，看得出來朱清瑜的興致不高，李繼儼不由地蹦出了這么一句，也不知算不算上安慰。
朱清瑜沒有說話，一路上都很安靜，只是明眸時而還是忍不住地向著東邊望去。
“放心吧，老秦人樸實厚重，一定不會令你失望的，而且我爹娘人很好，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李繼儼只能輕聲安慰，想讓她能放輕松。
“妾身明白。”朱清瑜笑著，雖然還是有點勉強。
其實李繼儼也有幾分傷感，回頭望著滄桑古樸的長安城，不經想起一句古詩詞。
“望西都，意躊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這座城，永遠不再是曾經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