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知道為什么?”老何一關上門就鬼鬼祟祟的樣子。
“我們都在那分析一天了,說什么都不對,我還怎么知道。”
“哦。”
大可給我們安排了一間房間,說讓我們休息,明天再討論,但這沒說讓我們走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這個家伙!”
“知道什么了?”我不耐煩地在黑夜里朝老何叫了一聲。
“掏出來,你掏出來!”說著,老何就過來扯我的上衣。
“你干什么?”
“書,書,你的書。”
“書怎么了?”
“你是不是傻了?書的字也消失了呀,看不到了。”
書!書上的東西我們也看不到了。
“不對不對,甲骨文是消失了,都看不到了,但是書上的字并沒有,只是你們看不到了。”老何在欣喜若狂之后又沮喪下來,我沒說話,書在我和老何之間,也無聲。
“是對的。”
“什么是對的?”
“書和那些甲骨文。你說的是對的。”
“什么對的?”
“我看到了。”
“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甲骨文。”
“你看到了?真的假的?到底真的假的?你今天怎么不說?”老何使勁往我面前湊,我背靠墻壁總又覺得身后虛空。
“既然看到了,為什么不說?”“老師”的聲音從門外慢慢傳過來,仿佛經過我們,又傳到窗外。
“我們能進去和二位談談嗎?”是大可。
“在您這里,您自然想怎樣就怎樣。”
“抱歉聽到二位的談話,”“老師”和大可在半扇門后,依然是白天的裝束,整整齊齊。
“偷聽我們講話?”
“并非,只是我們有義務保證二位的安全。”
“得了得了吧。”
老何有點撒氣似的,大可的解釋顯然是沒有任何道理的。
“您剛才說什么書?還有,您看到了甲骨文是嗎?”
“是的。”
“吶,那就對了,還是我說的,和書一樣。”
老何的插話讓他們兩位顯然有點不耐煩。
“老何說的沒錯,這事他想的是對的。”
“是是是,我們知道,請您快說說吧。”
“你看一下這本書。”
大可接過去,“《千年一嘆》?怎么了嗎?和這有什么關系?”
“您看到的是一本普通的書,但對于我來說,里面不過是一張張白紙,什么都沒有。”
“沒有?您看不到嗎?”
“是的,看不到。”
“那這能說明什么?”
“哎呀,你怎么還不明白?”老何急了,“這書上的字他看不到了,甲骨文我們也看不到了,這不是一個意思嗎?你小子比我還笨。”
“您的意思,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聯嗎?”這位“老師”果然什么都不在意,唯有他的甲骨文。
“抱歉,我并不知道。我甚至沒有把它們聯系到一起。”
“那您現在有什么想法嗎?”
“想法并沒有什么,但情況很清楚了,這書上的字相對于我們而言,消失了,骨片上的文字,相對于你們而言,也是同樣的。”
“我想,您這次出來和這有關吧?”
“是的是的,他就是來找答案的。”老何又把話接過去,也好,省得我再三解釋。說完,他又立馬轉過來沖我擠眉弄眼,我知道他的意思,既然兩件事有關系,那么無疑在文字消失這個問題上我們有了一定的進展,起碼多了兩個幫手。
“事情明了,但我們依然是沒有思路的,也無從下手。二位早點歇息吧,可以明日再議。”
聽到“老師”的這句話,大可欲言又止,老何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一時又散了。
“你說他們是不是還要偷聽?”老何顯然沒有睡意。
“那這回,要看你還能不能有剛才那樣的重大發現了。”
“我努力吧,你這幾千年的腦子也好好想想。”
我好好想想,我自然是要想的。
事情其實一目了然,但問題是為什么發生?我一直認為是因為我們遠離了世界,所以也喪失了了解世界的能力,但這對于甲骨文的消失顯然是解釋不通的,因為人們對于甲骨文的了解是日益加深的,他們應該看到越來越多的才是。是能量的守恒?那么,我們和現代人類就構成了一種對立,我們失去了未來,他們也無法獲得過去。但誰在讓我們始終保持勢均力敵?還是不得而知。
第二天的一早,大可就來了。他代表著他的“老師”,這一夜我們幾乎得出了同一個觀點,這是一種守恒的現象。
“或許,不是守恒,是較量。”這是我剛剛的想法,沒有第三方,這是我們和他們,過去和現在的一種較量。
“我可以理解為報復嗎?”“老師”在走廊的一頭朝這邊走,聲音不大,但穿過寬闊的走廊而來,還是感覺貫耳而入。
“報復?誰在報復誰?”大可立馬拋出了問題。
“我想你“老師”的意思是,我們在報復你們。因為我們看不到現代的東西,所以我們也選擇了消失,不讓你們了解過去。”
“我只是從古物與現代產物的角度來分析而已,不在于具體說是誰。”
“我這樣解釋不是更容易理解嗎?”
大可看他老師不再說話,自己也尷尬起來,他可能覺得是他提出的問題讓我和他“老師”之間有了爭執。但不可否認,這位“老師”的思路是極有可能的。
“他說的有沒有道理?是不是報復?”老何突然從屋里插話進來,嘴里還裹著半個雞蛋。
“如果能證明我們和骨片有親戚關系,那這是有可能的。”
“什么?親戚關系?”
“對啊,不然他為何替我們去報復人類?看不見的是我們,要說報復也應該我們消失才對。”
“我想再次重申一下我的觀點,這種“報復”是古物對于現代產物的一種應激反應,不是某一種類之間的私人恩怨。”
“我明白,但是這種宏大的對立是要有理由的。”
“理由就是,我們挖掘了你們,我們毀壞了你們原本的狀態,當然,更有甚者,我們使你們喪失了一些東西,比如您對文字的識讀能力。”
“有道理有道理,這樣解釋是合理的。”顯然,“老師”的邏輯征服了大可和老何。
“您的解釋沒有問題,那么接下來您準備怎么做?”
“我并不知道。”
“如果我們繼續挖掘古文物,可能會有更多的東西消失,這對于我們的考古工作來說無疑是個挑戰。但如果我們放棄挖掘,那么就沒有“考古”一說了。前者是獲得的東西少一些,得到的過程艱巨一些,但后者是一無所有,那么,事實其實已經幫我們做了選擇。”
“從您說這番話開始,您真的把我們敵對起來了。我們用生命來抗拒這種被研究,但您此時此刻,要犧牲更多的我們來獲取一些您認為所應該知道的信息。”
“如果是這樣,很抱歉。”
“沒有兩全的辦法了嗎?老師。”
“還可以集思廣益,大家能想到最好。”
“好吧。”大可有些泄氣。
再看老何,站在門里氣呼呼的。“你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這位什么老師也知道該怎么做了,說話算話,該放我們走了吧。”
“當然,當然,不過兩位既然是來找原因的,現在已經知道原因了,兩位有什么打算?”
被大可這么一問,老何看向了我。
“我的疑惑已經解了,答應帶老何去長白山旅游的事還是要去兌現的。”
“還去啊?”老何臉上的褶子告訴我,他心里門兒清,去長白山給他找寶貝的事,我都記著。
“去啊,當然去。天黑就走。”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當然,這位何先生這次也有很大功勞,我代表我們安陽博物館和所有的古物研究者對你們表示感謝,后面的路兩位既然堅持,我們也就只好兌現自己的承諾,讓兩位自便了。我還有事,先離開了,大可留在這,需要什么可以找他。”
“謝謝。”
“對對對,我給你們弄,認識你們,尤其是您,真是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比看見神仙都要稀奇啊。”
“你見過神仙?”
“那倒沒有?”
“那你小子說什么。”
“我這不是……”
老何還在外面拿大可逗趣,我漸漸的聽不見聲了。仿佛有一個夢襲來,在夢里,我知道有什么東西不對。如果是報復,那么就是有心的,在一個能夠自己使心眼的東西面前,骨哨不會毫無動靜。而且,他們實在錯會了我們的意,作為一件古物,像老陶說的一樣,我們知道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