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眾人,惡氣出胸,常萬福這才感覺到睏乏。
朱向東追過來,問:“老常大哥,沒我事接著寫標語去?”
常萬福嘆息一聲,安慰道:“攤上這狗屎親戚,咱不挑明害人害己,斷了更好,少麻煩。”
朱向東連連點頭稱是:“我懂,秦來財依仗著與朱常兩家粘親裝神弄鬼成了萬人煩,劃清界限外人心里就有數了。”
“跟老馬說一聲,咱的票只能多不會少。”
朱向東走了。
常萬福回到家,一進門依朵媽焦急地說:“可回來了,三胖電話問過好幾遍啦。”
常萬福倒滿不在乎,脫鞋往炕上一躺,說:“處理完了,姓秦的被我臭罵了一頓,當眾宣布從今天起沒這門親戚。”
依朵媽一愣,探過身子仔細觀瞧,看常萬福不像喝多的樣子,問:“又是因為他家老二的事?”
“哼,瘋了,比那更氣人,報名競選村主任。”
“哦,不可能吧,就他那德行也不拿鞋底照照?”
“老馬說的,聯名推舉里艷紅爸還簽了名。笨想也猜得出來,肯定又是打我的旗號。”
“這兩口子吃里扒外沒一個好餅!”
依朵媽一擺手,說:“不提他,我跟你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村里有人造謠,說依朵公司被食品監管部門查封了,有人擔心入股田收不回來錢,找三胖商量退地,這要鬧起來麻煩可就大啦。”
常萬福霍地坐起,搓著下頦琢磨半天,自言自語:“小鬼一出,妖風就起,看來朱向前為了保住主任的位置什么陰損招都使出來了。也難怪城里人瞧不起,土垃坷腦袋聽風就是雨。”
說著,常萬福拿起手機打給三胖。
三胖苦笑著說:“今天這酒喝的不是時候,大半天不露面,有人誤以為公司真的出事了。我解釋不信,您趕緊過來安憮一下吧。”
“人話不信,鬼話當真。所有人都給我留下,開會!”
常萬福穿鞋下炕,走到屋門口停住,心想往稻田里投鎘是妖風禍根,長期捂著不提,人心惶惶。說到什么程度必須先跟依朵通氣。
電話一通,依朵不知村里面妖風又起,還笑嘻嘻地問:“您和馬大伯沒喝多吧?”
“多虧子明他爸又說你有限酒令,喝多還麻煩了。這不村里馬上要換屆,有人又開始造謠,說基地要散攤,鬧得個別人沉不住氣啦。我現在去給咱們的人開會,有些事必須得說清。”
依朵猶豫一下,說:“稻田蟹售完了,也沒什么可擔心的,除了公安正在偵破不要提,其它完全可以解密。”
常萬福收好手機,騎上電動車直奔基地。
穿過村宅,來到村北,駛上基地院門前的小路,接近那片杏樹林路邊停輛越野車和小電動車。常萬福放慢車速,認出電動車是春梅常騎的那輛,便雙腿叉地停下來,朝車窗里面瞇眼打量。
車里兩人,一個是秦家老二,一個是老二被砍住進醫院遇到的那位刁經理。
常萬福拍車門喊秦老二下車。
秦老二推開車門,跳下來,叫了一聲:“大舅。”
身后的車立馬關上車門,調轉方向,飛速而去。
“鬼鬼祟祟,又想干啥?”
“碰個熟人,聊兩句。”
秦老二目光躲閃,跨上電動車想溜。
常萬福一把扯住,問:“是他讓你找的人吧?”
“沒有的事,我瞎逛,人家路過,趕巧遇上的。”
“跟你爸學不說實話。我明告訴你,他找的那兩個小孩,我也在找,到時候掂量著辦,別好了傷疤忘了痛。”
秦老二好生奇怪:“舅,你為啥找他們?”
“姓刁那小子沒跟你說?”
“只說偷了他東西,沒說跟咱家還有關系呀。”
“關系大了去啦,記著看見后要第一時間告訴舅。”
“必須的,誰遠誰近我還分不清。”
聽罷,常萬福松開手,又囑咐一句:“回家老實呆著,少和這種人來往。”
秦老二應了一聲,走了。
來到基地大院,常萬福將電動車停在辦公平房前,借夕陽余輝對窗戶玻璃照了照,手粘唾液抿壓幾把稀疏的頭發,又看了一眼赴宴穿的新衣,自感滿意,手一背,邁起方步,走向院子西北角的側門。
三胖領男勞力在泄稻田里的殘水,看見常萬福立在側門口沒動,便對眾人喊了一句:“收工開會。”
眾人陸續來到近前,常萬福又令三胖將蔬菜基地干活的婦女們喊過來。
等人的時候,秦來財大哥秦來福拎鍬湊到常萬福跟前,壓低嗓音說:“村里傳開鍋了,封店還要罰款,可別忙到秋后一場空啊。”
常萬福沒搭理,表情很嚴肅,背手一聲不吭,就像鄉里來的大領導。
鄉下女多男少,基地同樣,七八個男士,二十多名婦女,頓時嘰嘰喳喳,猶如數一群麻雀落在一棵樹上。
雪朵第一次看到父親如此模樣,捅了一下二姨,小聲說道:“我爸這是喝高了。”
二姨和三胖商量何時送艷紅去醫院,抬頭撇了一眼,扯開嗓子嚷了一句:“大姐夫,撈干的說,家里等著呢。”
常萬福立馬干咳兩聲,挺了挺身板,開始講話:“都挺累,閑話少說。前段時間確實有壞人往稻田里投了東西,企圖把咱們的螃蟹爛在手里。由于發現及時,處理得當,損失不大,只有圍起來的那半畝稻田,抽水、換土都是國家掏的錢。之所以沒有跟各位講,一是不想擴大范圍影響聲譽,二是多大點事,咱們城里有人,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人。你們也看到了,余下的螃蟹一個客戶打包收走了。至于最近的謠言,腦袋但凡沒進水就明白怎么回事,不是馬上要選村主任了嘛,有人想打壓一下常家,多撈些選票,是誰我不說你們心里也清楚。回去后跟家人講明白,要站穩立場,俗話說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散會。”
沒等人散,常萬福急忙將三胖和雪朵二姨拉到一旁,問:“是不是艷紅要生了?”
三胖說:“日子到了,就是沒啥反映。”
“傻等不行啊,趕緊問大夫呀。”
雪朵二姨說:“等你操心黃花菜都涼了。依朵找過李大夫,讓明天住院。”
“車呢?”
“定好了,依朵開子明的車來接。”
“錢帶足嘍。不夠吱聲。”
三胖一笑,說:“依朵已經交了,病房還是單間呢。”
常萬福小眼睛一瞇,終于露出笑容:“還是老姑娘懂事,把她爸心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