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會落下帷幕。
人們坐在那哄嚷著沒有離開。
夏果果心中困惑，如果是傳銷的話，應該要想著辦法讓參與的人掏錢才是，比如剛剛臺上的那些“表演”，如果只是給已經入伙的人打雞血，完全沒必要。
今天大會目的在哪？
她冷靜分析。
高明凡坐在她的身旁，相比較其他人，他其實也是一個內向靦腆的男人，不善言辭，拉關系這種更是不在行。
夏果果就看著上千人的會場在一片興奮哄鬧中，三三兩兩湊在一起。
有的十幾人湊一堆，有的兩三人湊一堆。
看上去是各自的小組？
沒等夏果果詢問舅舅，一名西裝帆布鞋的中年男子靠上前，明明是室內卻帶著一副蛤蟆鏡。
只是他那身派頭比起上臺表演的那些“老總”，顯得劣質與違和。
男人雙手插著兜，走到高明凡身后拍了拍。
“哎喲，王總！”
高明凡回過頭，看到男人一怔，連忙站起來，躬身握手。
“這個小美女是你今天帶來準備入股的啊？”
男人指了指夏果果。
“喔！不是不是，她是我外甥女，今天帶她來看看我們陽光工程的實力。”
“哦！呵呵，挺好，挺好，小妹妹，你還在上學吧？”
王總摘下墨鏡，湊到夏果果跟前，俯下身想要拉她的手。
夏果果起身后退一步，眼神冷漠。
王總見此也不尷尬，呵呵一笑，轉而繼續對高明凡說道：
“小高啊，我記得你還差幾個人來著？”
“王總，我還差兩個。”
“嗯，嗯……加油吧！早點邀請滿三人入股創立小組，錢真的很好賺吶！”
高明凡連連點頭賠笑：
“是，王總您說的是！我一定努力！”
王總很滿意高明凡的表現，他拉開西裝袖子，露出手表，瞇著眼緊皺眉頭沉吟一聲：
“嗯……快飯點了，正好你小外甥女也在，我請你們一起吃個晚飯吧！”
說罷，他揮舞手勢就要帶著高明凡往外走。
高明凡喜出望外，心里想著趁此能與王總討經。
夏果果一把拉住舅舅。
“他是誰？”
高明凡一拍腦袋，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跟她介紹過。
“王總就是帶舅舅入股的那個工友！人家現在做大啦！他的團隊都有二十人了！離老總的位置不遠啦！”
“舅舅你也是他團隊里的？”
高明凡自豪點點頭：
“除了剛剛上臺的兩個老總，放眼錫市王總也是排的上號的！”
夏果果眼皮一跳。
看舅舅那副替王總自豪的模樣讓她惡心。
人家先前也不過是和你一樣拿著辛苦工資的工友，如今翻身做“老總”，自然會讓人心理不平衡。
舅舅倒好，舔上了。
想起舅舅說自己小半年就拉了一個人入伙，夏果果不禁暗笑。
就這種業務能力，舅舅也只剩被人騙的命。
夏果果猜想，可別舅舅唯一騙入伙的那個人還是個和他一樣家境困難卻心懷暴富幻想的中年油膩男，人家砸鍋賣鐵湊七萬塊錢入伙要是血本無歸，還不抓著舅舅捶？
這個念頭上一秒只是夏果果莞爾的猜想，下一秒卻令她瞪眼。
哄嚷的會場大門被一群人推開，十來號人走進來。
一番觀望后指了指舅舅便徑直沖來。
高明凡本來跟著王總準備出去吃飯，突然的動靜吸引他的注意。
見到來人，他臉色一慌。
夏果果看在眼里。
“就是你這個殺千刀的！”
十來號人氣勢洶洶，離高明凡只有數十步時，一名中年婦女沖上前，揪著他的夾克衫衣領。
這伙人看上去像是一群親戚找說法來的，被他們團團圍在中間的是一個和舅舅年紀、氣質都差不多的農民工。
王總站定看了一眼這伙人，眉頭跳動。
他之前和高明凡一起都是工友，自然認出這伙人就是高明凡拉入股的那位工友的家屬。
王總抹了一把臉，站離高明凡幾步遠，遙呼一聲：
“小高啊！你先把事解決了，我在外面車里等你！”
說著一溜煙沒影了。
此時的動靜已經引來會場里的保安和其他會員關注，他們紛紛湊上圍成一個圈。
人群中讓道走來一個領導氣質的中年男人，他上前一步，示意保安拉開兩人。
好在保安拉開婦女的舉動沒有引起親戚們的抵觸。
王總跑到會場外，瞄了一眼里面，悻悻搖頭。
那個工友叫做李鐵頭，是關外來錫務工的，在錫市辛苦干了好幾年，可惜還在老家上高中的兒子得了白血病。
為了給兒子治病，幾乎花光了李鐵頭的積蓄，直到上半年夫妻兩人不得不賣掉老家的房子為兒子治病。
關外經濟沒有江南發達，房子也沒有想象中的值錢，一套老宅，也僅僅賣了十萬現金。
王總最早知道這個消息，想自己拉他入伙的，但仔細分析利弊后，他就害怕有朝一日李鐵頭在陽光工程里賺不到錢，會被憤怒的親戚找上門。
今天來看，他的判斷是對的。
況且高明凡是他的下線，李鐵頭又是高明凡的下線，自己依舊能分到紅利。
會場里，高明凡短短幾分鐘就被婦女抓的滿身狼狽。
夏果果站在舅舅身后，清晰感知到對付的敵意。
領導走到兩人中間，皺著眉頭厲聲喝道：
“怎么了呢？有事說事，有問題解決問題，吵吵鬧鬧也不看看場子！”
或許是領導的派頭鎮住了大家。
婦女和她帶來的親戚都沒有領導穿的那么光鮮亮麗，他們多數都像是從工地上干活時被集結而來的。
誰也搞不清楚陽光工程究竟有多大能量。
欺負老實人，領導的氣場完全足夠了。
婦女爆炸的火氣緩緩褪下，她干脆癱坐在地上，雙手拍打大腿仰天哭喊：
“這日子沒法過啦！你們這群吃人血饅頭的畜生！連俺兒子的救命錢都騙吶！”
婦女的哭喊聲嘶力竭，領導眉頭一皺，他轉身看向高明凡，揮了揮手。
高明凡不敢忤逆，拉慫著腦袋走到領導身邊。
“怎么回事。”
領導的語氣流露不悅。
高明凡只得把情況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
領導聽完，默默點頭。
“那你去把李鐵頭叫過來！”
領導吩咐了。
高明凡連連點頭，朝著被一眾親戚擠在當中的李鐵頭喊道：
“鐵頭！過來啊！這位是集團大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