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何正醒來。他看著背對他而躺著的秦瀾,憑感覺,何正知道秦瀾已經醒了。
他伸出胳膊,把秦瀾環抱住。
秦瀾并沒有明顯拒絕,但何正能感覺到,秦瀾正悄悄把身體蜷起,渾身繃著勁,無聲地拒絕著他的擁抱。
感覺著秦瀾的拒絕,何正并沒松開秦瀾,只是胳膊又加了些勁,更緊地抱著作瀾,他把頭抵在秦瀾肩上,暗暗舒了一口長氣。
昨天晚上,秦瀾并沒有哭鬧。
何正把她抱到床上,她也沒有反抗。只在何正給她換睡衣時,她甩開了何正的手。自己下床換上睡衣,然后就躺在了床上,轉身背對著何方,閉上了雙眼。
何正訕訕的站了一小會兒,看秦瀾一副很安靜地樣子,并不再鬧著出去,甚至都沒有哭,他轉身悄悄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秦瀾聽到臥室的門關上,知道何正出去了。她把身體蜷縮起來,雙臂抱住自己的雙腿,淚,無聲的流了出來。
何正回到大廳,溫鳳英和何方坐在沙發上,聽到他出來,齊齊抬起頭來望著他。
何正苦笑了一下:“媽,沒事!秦瀾睡下了。”
他又對著妹妹低聲說道:“滿意了?很好,何方!秦瀾不是李立敏!她不是······”
何正忽然不知道想要表達什么,有點頹廢地說:“算了。”
何方沒有吱聲,也沒有反駁,她低下了頭。
剛才的一幕,超出了她和秦瀾斗嘴的范圍,她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局:哥哥竟然打了嫂子。
對于三個女人吵架的場面,何正不是第一次經歷。前妻趙立敏多次和母親、妹妹發生過這種爭吵。只要他在,都是像今天這樣把李立敏拉進臥室,但心里的情感是完全不一樣的:對于李立敏,是不得不拉回她,是沒有辦法,心里是煩躁而無奈;可今天把秦瀾擁進臥室,他是自責和心疼。
溫鳳英聽著何正話里的意味,讓她心里很難受,說不上來的五味雜陳。
兒子沒有埋怨自己,甚至還出言安慰了自己;但他對女兒說得話,讓溫鳳英很傷心。
秦瀾竟然敢說她這個婆婆沒有家教!這,這可真是反了天了!那么難纏而厲害的前兒媳李立敏都沒有這樣說過她!
溫鳳英和兒子一樣,不自覺的拿秦瀾和李立敏作了比較。
自己對秦瀾像母親一樣疼她,對她好,對她的女兒好。雖說自己有時也明里暗里的指責她,可都是為她好。剛娶進家門時,她可是一點人情事故都不懂,是自己一點點的引領她,讓她在親朋面前人人都說賢惠。今天這事,就說她這個婆婆說得有點不好聽,但她做為兒媳說婆婆沒有家教,這是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原諒的,更何況自己并沒有說錯。
作為兒子,打她一巴掌,是應該的,總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可現在看兒子對自己的態度,和對女兒說得話,分明表達的意思是埋怨和指責。
她坐不住了,不便也不想多說什么:兒子已是年近四十的男人,很多話,做母親的已經不能說了。
溫鳳英站起身來,拉起女兒的手:“何方,走,跟媽回家。”
何正知道自己剛才說妹妹,母親不高興了。
可自己已經打了妻子,說妹妹幾句,也算是給妻子轉轉臉,秦瀾畢竟是嫂子!
聽溫鳳英說要回家,他急忙攔著母親:“媽,這么晚了,別去那邊了,在這邊睡吧。”
溫鳳英拉著何方,繞開何正,換好鞋,拉開房門走了出去,關上門的時候,她說了一句:“兒子,媽回自己家了,你好好勸勸秦瀾吧。”
何正怔怔地望著關上的房門,沒有移動腳步。
母親的話,讓他的心里抽搐著一疼,他沒有再追母親和妹妹。
他回轉身跌坐在沙發上,雙手五指岔開插進頭發里,拉扯著:三年多的家庭和睦,溫馨生活,會因為今天自己這一巴掌,毀掉嗎?
母親、妹妹、妻子,作為近40歲的男人,他沒有理智的處理好她們之間的關系。
秦瀾起來上衛生間的時候,何正還在客廳里看手機。
他心里很難受,母親的話,打妻子的一巴掌,都讓他心疼不已。
他不想回臥室,也沒有困意。他關閉客廳大燈,躺在沙發上漫無目的的翻手機,來平復自己的情緒。
秦瀾從衛生間出來,他關掉空調,急忙討好地迎上去,擁著秦瀾,一起走回臥室。
何正打開臥室的燈,想看看秦瀾的臉。秦瀾起身把燈關閉,拿起背單,把自己和臉一起蒙住,把枕頭放到緊挨著墻,整個身體離何正遠遠的。
何正借著窗紗透進來的月光,模糊地看著把自己包起來的秦瀾。
他沒有去碰妻子,悄悄從大衣柜里拿出臥室鑰匙,反鎖上臥室的門,把鑰匙藏在了自己的枕頭底下:絕不能再像上次一樣,讓秦瀾偷偷的回娘家。
何正抱著秦瀾,在她肩上躺了一會兒,以這種方式,無聲地傳遞著歉意。他坐起來,拉開窗簾,外面的天雖然有些陰沉,一副要下雨的樣子,但房間里各物依然清晰可見。
秦瀾仍然和昨晚一樣,包裹著自己。何正不顧秦瀾拉扯,用力把床單從秦瀾臉上拿開,他把秦瀾的臉搬向自己,貼進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用手撫摸著妻子光滑白皙的面部,愧疚地說:“秦瀾,對不起。”
他的撫摸,有意的避開了昨晚自己打的地方:秦瀾左邊臉上靠近頜骨處,有一道明顯的紅印。
秦瀾沒有吱聲,她睜開眼睛,說道:“你去上班吧,我想再睡一會兒。”
說完,也不等何正說話,又把臉扭向墻面,把裹著白色單子的后背,扔給了何正。
何正微皺著眉頭,默默地坐了一會兒,他說:“秦瀾,公司還有事,我必須過去。我是第一次當老板,很多事需要摸索著干。現在公司資金斷了,我在想法籌錢。”
這是何正自從接手公司以來,對秦瀾說得公司最多的一次。
秦瀾沒有任何反應,身體不曾動一下。
何正下床,穿好衣服,說道:“秦瀾,今天最好不要回你媽那邊,省得爸媽跟著著急。我媽和何方昨晚上就走了······”
何正說到這里,想起昨天媽臨走時說得話,不由得有些心酸。
他停頓了一下,把話說完:“家里就你一個人,休息好了,起來自己做點飯吃,晚上等我回來。如果想點點,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
何正上班去了,盡管他很想在家陪著秦瀾,不想讓秦瀾帶著臉上的印跡回娘家。但他必須走,今天必須想法籌到錢.
聽著房間關閉的聲音,秦瀾掀開自己身上裹著的床單,她坐了起來。
婆婆和何方昨晚上就走了?
聽何正說這話的時候,秦瀾心里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過:她聽出了何正的心酸。
她下床,走進衛生間里,把浴鏡擦了擦,把臉湊近鏡子,她看到了自己臉上清晰地那道紅印。
秦瀾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道紅印:僅僅有一點點疼!不知是心里作用,還是真得疼,只有那么一點點像是疼得感覺。
秦瀾刷完牙,拿出墩布,她要收拾房間,搞衛生:剛才走過客廳時,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餐桌,晚天晚上什么樣,還是什么樣的擺著。
秦瀾把廚房、客廳先收拾了,感覺有點累,身上也微微出了汗。
她打開空調,坐在沙發上,想著休息一會兒,再去收拾各個房間。
秦瀾打掃衛生,各位房間都會打掃,包括婆婆的房間。
她坐在沙發上,望著自己收拾的一塵不染的客廳,扭頭望望點點睡覺的小木屋,忽然有了一種陌生感:這個自己每天收拾、一天三餐、每天睡覺的地方,好好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
婆婆想搬回來住,就回來住,這是她兒子的家。
何方幾乎沒有在家住過,可她好像在這個家里比自己還理直氣壯:這是我哥的家。
何哲更不用說了,他就是這個家未來理所當然的繼承人。
他們是一家人,自己和點點才是外人。
秦瀾忽然沒有了收拾房間的欲望,她把墩布放回了衛生間。
秦瀾不是沒有思想的人,當初嫁給何正的時候,她沒有要彩禮。和何正戀愛時,他對自己體貼入微,對點點又好,這就足夠了,何正比自己在10歲,她一點也沒有介意,還覺得何正穩重成熟,是真正的男人,也是自己要嫁的男人。
當時趙曉芳做為媒人,還偷偷的勸過她,多少要點彩禮,不然感覺有點太上趕著何正。
秦瀾當時沒有在意,她很篤定的認為,何正非常愛她。彩禮不重要,自己是再婚,還帶著一個女兒。那時女兒還小,離不開自己,肯定會有花項,沒有結婚的時候,何正就把銀行卡替她綁在了手機上,說,不要總是和父母要錢,自己有能力養活你們母女。
秦瀾當時特別感動,她聽從何正的意見,在家相夫教子,洗衣做飯,收拾家務,輔導何哲學習,在家里一待就是三年多。
這三年多來,她沒有特別多的想法,偶爾有出去工作的念頭,都會被何正和婆婆給說服。
自從有了想開店的強烈欲望,和何正經常吵架。看起來是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但結果是自己的店就沒有開成,而何正有了自己的公司。
自己呢,落了個沒有能力開店,沒有錢開店,自己缺少家教,不懂得心疼丈夫,不但不能在事業上幫助丈夫,還給他添麻煩······
秦瀾在沙發上坐著,腦子里走馬燈似的回想著過去和何正吵架、婆婆說教的一幕一幕,她壓抑的有點透不過氣來,穿上黑色的連衣裙,穿上涼鞋,背上背包,拿上手機,走了出去。
秦瀾在大街上慢慢游走著,她有點漫無目的。
她不想回家,不是因為何正說的話,而是因為自己臉上的那條紅痕。
當然,紅痕可以找個借口遮掩過去,但她知道,只要父母開口問,她控制不住的是自己的感情,必哭無疑。
她不想讓父母跟著操心,自己離婚后在父母身邊待了近兩年,自己和女兒始終在父母的翅膀底下舒服地生活著;再婚后,父母還一直在幫著自己,父親給的銀行卡就在自己的包里。
現在自己已近三十歲,自己應該對自己擔當。父母幫著帶孩子,已是幫了自己,不能再讓父母操心自己的婚姻。
何正的一巴掌,讓秦瀾迅速成熟:她的思維活躍了起來,她懂得了為父母著想,為自己思考。
秦瀾走得方向是趙雅店鋪的方向,走著走著,她停住了腳步。
今天12號,還有三天,就到了雷浩說得BJ培訓時間。她拿出手機,把電話打給了雷浩,十幾天的猶豫不決,讓何正的一巴掌有了結果,秦瀾下定決心:去參加培訓。
電話里,雷浩聽秦瀾說決定參加培訓,非常高興。
秦瀾一直沒有給他準確信息,盡管心里有點著急,但雷浩也并沒有催她。他給秦瀾時間,讓她自已權衡,自己拿主意,慢慢引導她:自己的事情,要學著自己做主。
雷浩認為:成年的女性,要學會自己取舍,不能總是像懵懂無知的少女,等著別人來給自己做決定。
雷浩決定讓秦瀾培訓完來當副總,并不是頭腦發熱,或是對秦瀾因情而把她招到身邊。
在事業上,雷浩非常理智;對秦瀾的初戀情愫,還不足以讓他把公司隨意交出去。讓秦瀾做副總,他經過了仔細的思考。
化妝品行業,產品的配比,決定產品的質量。但同質量的產品價位高低,很多時候會以顧客意愿來定,這里面的豐厚利潤,產品的包裝占了很大一個配比。產品營養配比,高額利潤,是屬于商業機密,也是公司不為人知的秘密。化妝品公司里,這種關系到成品利潤配比的秘密,高層人員知道了,很容易自己起手另干,那樣就會帶走顧客資源,很多的化妝品公司都有因為高管人員不穩定,讓公司損失巨大,甚至倒閉。大部分時候,招聘高層人員時簽訂的保守商業機密協議,并沒有真正的約束力,因為失密舉證很難。
秦瀾,是自己的同學。以自己對秦瀾的了解,雷浩從心里認為:秦瀾永遠不會做出對自己公司有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