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園三號樓的空調出風口嗡嗡作響，李珊珊盯著電腦屏幕上蘇萌剛發來的會議紀要，指尖在鍵盤上懸了半天也沒敲下一個字。
文檔末尾那個粉色愛心emoji刺得她眼睛發酸——自從上周的“戒指烏龍“后，這個小實習生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地在每份文件里塞滿小心思。
“李總監？“助理小林探頭進來，“科技園周年慶的場地布置方案需要您簽字?！?p> 她放下一疊文件，最上面那張場地示意圖的角落赫然畫著兩個牽手的小人——男的戴眼鏡，女的扎馬尾。
李珊珊的鋼筆尖“啪“地戳破了紙張。墨水暈染開來，像朵猙獰的黑玫瑰。
小林倒吸一口涼氣，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我、我馬上重新打印！“
“不用了。“李珊珊合上文件，指甲在封面上刮出幾道白痕，“告訴策劃部，我要親自監督現場布置?！?p> 窗外突然傳來歡呼聲。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見樓下廣場上，徐克明正被學生們圍著合影。
蘇萌穿著鵝黃色連衣裙站在他身側，手里舉著“最佳導師“的獎牌，趁徐克明不注意時，悄悄把腦袋往他肩膀上靠了靠。
陽光下，她手腕上那條和李珊珊同款的手鏈閃閃發亮。
手機震動起來，徐媽媽發來消息：“珊珊啊，周末回家吃飯嗎？媽媽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緊接著又補了一條：“記得叫上小明和他那個可愛的小實習生，聽說她特別喜歡吃排骨呢！“
李珊珊的手指僵在屏幕上。
婆婆什么時候和蘇萌這么熟了？她想起上周婆婆朋友圈里那張合影——四位老人圍著蘇萌在KTV唱歌，配文是“認了個干女兒“。
當時徐克明解釋說是因為蘇萌幫他父母修好了手機，但現在看來...
“李總監？“陳巖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袖口的π形袖扣閃著冷光，“科技園那邊催方案。“
李珊珊猛地回神，發現手里的鋼筆不知何時已經拆得七零八落。
墨水染黑了她的指甲，像十個小小的審判印記。
實驗室里彌漫著泡面的味道。徐克明盯著顯微鏡，鏡片后的眼睛布滿血絲。
自從U盤事件后，他就刻意和蘇萌保持距離，連指導實驗都要開著門。
但這個小實習生總有辦法見縫插針——現在他的保溫杯里莫名其妙出現了枸杞，電腦屏保被換成養生小貼士，連白大褂口袋里都塞滿了手寫便簽。
“徐老師...“蘇萌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蜂蜜般的甜膩，“您看這個數據...“
徐克明條件反射地往前傾，差點撞上顯微鏡。
蘇萌今天噴了柑橘味的香水，和李珊珊常用的那款像得可怕。
他盯著她遞來的數據表，突然發現邊角上用熒光筆畫滿了小心心。
“以、以后別這樣...“他推了推眼鏡，聲音比蚊子還小。
蘇萌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張教授說您最近用眼過度...“
“我是說這些！“徐克明指著那些愛心，耳根紅得像實驗室的應急按鈕，“還、還有你發給我媽的那些照片...“
蘇萌突然紅了眼眶：“我只是...覺得徐媽媽很像我去世的媽媽...“她低頭從手機里翻出照片——一個和蘇萌有七分像的婦人站在櫻花樹下，“她生前最喜歡張教授了，聽說我在張教授門下實習...“
徐克明張了張嘴，像條擱淺的魚。
他想起導師確實提過蘇萌母親早逝的事，但沒想到...正當他不知所措時，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李珊珊踩著高跟鞋走進來，手里拎著兩杯咖啡，目光落在蘇萌泛紅的眼睛上。
“打擾了？“她的聲音比液氮還冷。
“沒、沒有！“徐克明跳起來，手肘碰翻了試管架。
玻璃碎裂的聲音像某種不祥的預兆，“珊珊你怎么...“
“來送咖啡?！袄钌荷喊延≈鴱V告公司logo的紙杯放在桌上，“順便通知你，爸媽們這周末要來我們家吃飯。“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蘇萌，“四位老人都到齊。“
蘇萌突然破涕為笑：“太好了！我正好可以請教徐媽媽排骨的做法~“她歡快地收拾著碎玻璃，手腕上的鏈子叮當作響，“李總監不知道吧？徐媽媽說我特別像她年輕時的閨蜜...“
李珊珊的指甲陷進了掌心。
她當然知道——婆婆最好的閨蜜在車禍中為救她而死，這是徐家最痛的傷疤。
現在這個小實習生居然連這個都打聽到了？
“珊珊...“徐克明不安地碰了碰她的手，卻被咖啡冰得一哆嗦——兩杯都是冰美式，而他只喝熱拿鐵。
夜色像打翻的墨水般漫進客廳。
李珊珊機械地切著菜，刀鋒在砧板上剁出急促的鼓點。
湯圓不安地在腳邊轉圈，尾巴掃過她的小腿。
“珊珊...“徐克明蹲下來收拾貓咪打翻的食盆，“蘇萌的事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么？“李珊珊的刀停在半空，“解釋她為什么有你公寓門禁卡？還是解釋媽為什么叫她'干女兒'？“她指向玄關——蘇萌的粉色雨傘正大剌剌地插在他們的傘架上。
徐克明像被雷劈了似的呆住：“門、門禁卡？“
“上周三你加班，我回家時看見她從我們小區出來?！安说逗莺荻邕M洋蔥，辣味直沖眼眶，“保安說她經常來，登記的訪客信息是'徐研究員家屬'。“
湯圓突然躥上冰箱，尾巴炸得像雞毛撣子。
徐克明手忙腳亂地去夠貓咪，卻碰倒了調料架。
五顏六色的香料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咖喱粉騰起一陣嗆人的金黃煙霧。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在煙霧中咳嗽，“上周三我在所里通宵...“
李珊珊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機翻到那天的通話記錄——凌晨兩點確實有通來自徐克明實驗室座機的電話，當時她睡得迷迷糊糊，只記得他說數據出了問題要通宵...
煙霧報警器突然尖嘯起來。
兩人手忙腳亂地去關窗開抽油煙機，湯圓在混亂中打翻了垃圾桶。
一個粉色信封從垃圾堆里滑出來，上面燙金的“To徐老師“在燈光下刺眼得很。
徐克明像見鬼似的后退兩步：“這、這不是我的...“
李珊珊用筷子夾起信封，里面滑出一張電影票——昨晚八點的《星際穿越》，正好是她加班的時間。
票根背面用熒光筆寫著：“和您看第三遍，依然會為五維空間落淚。“
“五維空間？“李珊珊的聲音危險地上揚，“你連這個都跟她聊？“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看的電影，徐克明當時用紙巾折了個五維立方體逗她開心，后來那張紙巾被她偷偷夾在了日記本里。
徐克明急得直抓頭發：“是、是她問我推薦電影...“他的手機突然響起，屏幕上跳動著蘇萌的名字。
李珊珊瞥見聊天記錄里最新一條：“徐老師，我找到您說的那家膠片相機修理店了，明天一起去嗎？“
修理店？李珊珊想起書房抽屜里那臺老式徠卡——是她父親留給徐克明的見面禮，上個月突然故障了。這種私密的事情...
“珊珊！“徐克明突然抓住她手腕，“你聽...“
門鈴突兀地響起。
監控屏幕上，四位老人拎著大包小包站在門口，而蘇萌穿著圍裙站在最前面，手里還端著個冒著熱氣的砂鍋。
“Surprise！“徐媽媽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來，“萌萌說今天是你倆認識紀念日，我們特地來慶祝！“
湯圓發出尖銳的嘶叫，猛地撲向監控屏幕。
徐克明面如死灰地看著蘇萌熟練地輸入門禁密碼，而李珊珊已經轉身走向臥室，“砰“地甩上了門。
窗外的月亮被烏云吞沒，一場暴雨正在醞釀。
樓下，蘇萌仰頭望著突然熄滅的客廳燈光，嘴角勾起一抹轉瞬即逝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