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達明到家的時候,小云早已坐在他家里,妻子正一副招待客人的模樣。
妻子聽到關門聲,走到換鞋的地方,輕聲說:
“來客人了。”
達明朝里忘了一眼:
“誰啊?”
“阿城的女朋友,懷孕了。”
“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妻子搖搖頭沒有再說話,進廚房,又開始忙碌起來了。
室內充斥著飯菜的香味,跟著阿城跑了一趟,晚飯也沒吃。
達明一邊坐下來,一邊肚子咕咕叫。
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說:
“你是小云?”
小云滿臉的不樂意,還是莊嚴地回應著達明,點點頭。她的臉色發青,雖然看上去安安靜靜,但身體輕微幅度的發抖,達明也還是注意到了。
達明悄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女人,確實是個美人坯子。眼神雖然無神,卻很清澈透亮,五官立體,有點兒異域風情,仔細看有點兒像阿城媽媽年輕時的模樣。身材凹凸有致,一襲長發全部綰到左邊,顯得十分嫵媚。
“來找我有什么事嗎?”達明吃了幾個擺在水果盤里的櫻桃問。
小云看了一眼達明,盯著在客廳玩玩具的小女孩,又盯著陽臺上閑置的貓屋,亂七八糟的記憶釋放出來,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怎么說。
達明遞過去一盤櫻桃,小云吃了幾個,試圖冷靜下來,緩緩開口:
“阿城之前跟我說,回國了第一之間找你。之前我給他買了一個貓屋,所以知道你家地址。抱歉,這么突然來找你。”
“沒事。那個貓屋,等我有空給阿城送過去。”
“你能幫我一個忙嗎?我回來后,阿城只見過我一面,就再也找不到他了。你能不能幫我找找他,我需要跟他說清楚,我需要一個見面的機會,跟他說清楚。”
“這......你的事呢,阿城大致跟我提了一嘴。這畢竟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我不好插手。”
妻子打開廚房的門,飯菜香濃郁地溢出來,喊著:
“擦桌子,吃飯了。”
小云站起來,阿城也站起來,拿了一張抹布擦桌子,一邊擺放碗筷一邊說:
“留下來吃飯吧。”
小云倔強地搖搖頭:
“你能告訴我,他都跟你說了什么嗎?關于我的事?”
阿城的動作定在了半空,幾秒后恢復,笑著說:
“還是找到阿城后,讓他親口告訴你吧。我就不做傳話筒了。”
小云點點頭,擦拭著眼角的淚水,轉身默默走了。
妻子從廚房端菜出來,好奇地問:
“走了?”
“留了,也不熟,隨她吧。”
“她來問你阿城的事啊?”
“我是幫不上忙了,吃飯吧。”
妻子坐下來,感嘆著:
“但愿這姑娘能想開,這么好的人。”
達明抬頭望了一眼妻子,低頭吃菜。確實,跟小云相比,阿城給人的感覺太過放蕩了。
大軒在老爺子家喝了幾瓶酒,惹得老爺子一下暴躁起來:
“要喝回去喝,別在我這里做這幅樣子!你媽又躲在房間里哭了。男人,遇到什么事,要去想解決的辦法,一味的借酒消愁,懦夫!”
“像您一樣嘛!家里騙著媽媽,外面玩著不同的女人。”
老爺子回頭看了一眼臥室,露出得意的笑容,坐在兒子大軒對面,語重心長的說:
“至少我從沒讓你媽掉眼淚。你要知道,你是一家之長,你有權力去決定這個家誰應該在什么位置。對于你的前妻,這事兒你就辦得很好嘛。你如果真想要見阿城,直接去找他,告訴他你的困難,當年做這個決定的原因,并且真誠地道歉。”
“就這樣?”
“至于你現在的這個女人,我勸你,女兒留下,她可以走。”
“爸!”阿城嚴肅起來,“我不想再從你嘴里聽到任何侮辱我妻子的話,一直夾在你們中間,你也該考慮一下我的處境。”
“用在我身上了,是吧?”
老爺子點點頭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你從小就軟弱沒主見,這么大的家業交給你,我總要對你做一些考驗吧。不是我對你寄予厚望,我才不管你。”
“感謝你的考驗,讓我妻離子散。這個家,再也不會聽你的調遣了。”
大軒安靜地反抗著。
“晚了。”
欣欣是大軒的第二任妻子,她正在三個保鏢的監視下,收拾著東西,而女兒圓子正被一個彪形大漢按住,手里抱著一個毛茸茸的玩具,喊叫著、哭泣著。
大軒瞪著老爺子,怒吼:
“你干了什么?”
“我什么也沒干,就是請她暫時離開那個別墅,那是我們家族的祖宅,不該讓不干凈的人住著。路我已經給你鋪好了,接下來就是你要做的事了。”
老爺子平靜的說著,無波無瀾。
“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被人控制的感覺。”
“聽著,我堅決不允許這個家族就這么敗了!這是我一手創下的產業,阿城必須按照我們的要求去結婚。你要說服他,讓他安然接受自己的命運,一旦公司擺脫困境了,他就自由了。”
阿城每天只是睡在酒店,無所事事的喝喝酒,看看電影。這樣萎靡著,直到達明去找他。
達明被門外的那個“請勿打擾”的牌子嚇到了,清潔阿姨正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達明拿下牌子問清潔阿姨:
“他多久沒打掃了?”
“三天了。”
達明一邊敲門,一邊感嘆:
“那應該長霉了吧。”
達明的聲音透過門傳進來:
“開門,阿城,是我,達明!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
阿城有氣無力的開門,張嘴準備說話時,直接轉身奔到廁所去吐了。
達明環視一圈,接連搖頭:
“這家酒店這么好的格局,被你搞成這樣,還真是不容易啊。”
酒店的桌子上全部擺滿了空酒瓶子,毛巾散落在地上,到處都是食物屑,桌上還留有一點兒不知名的湯汁。
達明出發的時候,小云就一直跟著他,幾乎是前后腳,兩人進門。
小云人還沒進門,聲音就喊過來:
“阿城,阿城!”
達明驚訝地看著小云,不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你跟著我?”
小云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直接進門。朝著廁所走去,達明就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聲。
“你怎么喝這么多?毛巾呢?”
“你怎么來了?”
“我不來,你要死了。”
達明轉身看著清潔阿姨:
“阿姨,給我幾條干凈的毛巾,待會兒再來打掃吧,謝謝了啊。”
最后的場景是,小云緊挨著阿城坐著,伺候他喝湯,達明坐在對面像是看智障的眼神盯著眼前的兩人。
“你兩還真是絕搭!”
他看了看外賣袋子上的價格,89元,一碗湯!
達明叫了起來:
“你買的什么,一碗湯這么貴?”
小云瞥了一眼達明:
“醒酒的,只要是對阿城好的,多少錢我都愿意。”
阿城睜開眼睛,不耐煩地甩開小云愛撫的手,無力地叫著:
“你走!”
達明站起來,揮揮手:
“我來是想跟你說游戲的事,順便還有小云來找過我的這件事。現在她既然在這里了......游戲公司的人員有變動,出demo的日期會延長幾周。”
“我可以去啊,我是學計算機的。”
達明看了一眼阿城,點頭。
阿城起身準備跟著達明走,馬上回頭喝止正準備跟著走的小云:
“你就別去了。”
阿城一出門,達明就壞笑起來說:
“你是找理由躲她是吧?”
“我真是學計算機的。帶我去看看,說不定能夠幫上忙。我整天呆在這里,也沒什么事。”
大軒到家的時候,欣欣早就離開了,留下圓子睡在沙發上。他安靜地看著圓子,胖嘟嘟的臉蛋格外好看。
一家之長?
大軒輕聲哼笑了出來。一家之長的意思就是,包辦所有親戚孩子的工作和收入,以此來換得大家對自己的信任和依賴。
哪怕親戚中能夠遺漏一兩個孩子,讓他們自由去發展。那么今天的困局,至少阿城并不是唯一的選擇。
大軒確實不喜歡阿城,卻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他。
阿城出生的時候,周圍的親戚朋友無不羨慕,或許會有一些嫉妒、憤怒吧,有錢之家總是會面臨這樣的情況。人前有人笑,人后被人罵。突然,大軒又想到了阿城當初砸掉吉他,放火燒祖屋時的恐怖表情,阿城頭上還帶著一些血跡,那是被大軒打出來的。
想到這里,他就恨,恨那個時候沒能把阿城打死。
那時候的祖屋里,留存著很多貴重的東西呢!因為一個小孩子的青春叛逆,而損失那么多錢,后來又不得不翻新祖屋,按照父親的意愿去裝修,花了不少錢。
阿城這個孩子,是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這就是大軒對阿城最真實的想法。
出國8年,沒有給自己打過一通電話,逢年過節一句問候都沒有。
最開始一兩年,大軒自責過。他確實是不自覺的出軌,不自覺的做了一些男人會犯的錯誤。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跟欣欣結婚了。再過幾年后,他才從愧疚和自責轉變為無情、憤怒。
既然兒子不要自己,那自己也不要兒子了。
可對于兒子,現在離自己這么近了,大軒的心卻怎么都靜不下來。連做夢都夢到自己跟兒子見面時的場景。這么眼巴巴的想要見兒子,或許是上了年紀的原因吧。不可否認,大軒心里還是很期待見到阿城的。
親子關系總是復雜敏感的。
大軒的車一直朝前開著,思緒也越來越帶著情緒,心緒不平。
小云倒開始研究那份游戲方案書了。反正閑在酒店也沒什么事,她隨手拿起來看了一眼,畢竟自己也是懂一點兒程序代碼的。
小云聽到敲門聲,入迷的抱著方案書去開門,頭都來不及抬。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過來。
“小云?”
小云抬起頭,露出呆滯地微笑:
“軒叔?”
“你住這里啊?”大軒站在門口,核看手里的地址和房間號,生怕自己找錯了。
“阿城住在這里,我是來陪他的。”
“你認識阿城?”
“嗯,他是我男朋友。”
真實無巧不成書!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大軒喜不自勝,眼中幾乎都要起火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