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聽到學校第一節上課鈴聲才出現在學校門口的。此時外面已經空蕩蕩了,唯有我一人不合時宜地站在這偌大場地中央。
看門的是一個老頭,他此刻正十分自在地坐在門衛室里,手里拿著破舊的小方鏡子,我看見那鏡子左下方缺一個角,而且背面也有幾道裂痕,前面不知道,因為那一面正對著他。
他有些得意地把腿搭在桌子上,桌子上還有一盒香煙,盒身印有中華二字。同時,他不知從哪兒找出一個鐵夾子來,我認出那是夾蚊帳用的。
可他似乎對夾子的另一種用法十分沉醉,他用來拔掉他那些快白了的胡子。
他看起來十分專注,也十分享受。
我在他發現我之前發現了他,所以我就決定利用這一優勢,從他眼皮子低下溜進去,這樣我就可以避免處罰的來臨。
冥冥之中人總是會感到被莫名的東西所支配,我認為那是神靈。它會帶來好運,有時也會帶來苦難。
這次它如往常一樣沒有眷顧我。在我即將從大鐵門進到學校里的時候,老頭發現了我。他注意到我書包摩擦鐵門發出的聲音。
這下他就可以幸災樂禍了,而我被逮了個正著。我膽怯地看著他時,他也同我的眼睛碰在了一起,我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他的笑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擁有篝火的人,看行將凍死之人所發出的不懷好意的笑。
所幸處罰權并不在老頭手里,他拿出一本小本子,翻到密密麻麻的一頁,記下了我的名字,同時他還說了一句話。
他說:“第三次!”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說第三次,是指我這個月已經遲到三次,可以接受處罰了。
處罰是由校長執行的,我見過幾個被叫到校長辦公室的同學。他們出來時有些顯得很輕松的樣子,有些就顯得不那么輕松。
后來我就知道,有倆人被罰清潔廁所一個月。還有倆人我就一直不知道,因為從那以后我似乎就從未見過他們。
我想了想,抬起頭來,剛好可以看見教學樓第三層校長的辦公室,和其它辦公室不一樣的是,校長那扇光滑漆黑的門,總讓我感到格外不適。
我曾一度幻想,做棺材的木匠在安裝那扇門時的場景,以及他們給那扇門粉刷上黑色漆料的場景,然后再由校長親自把“福”字貼上。
沒人愿意進到那扇門的房間里,而校長自己也不情愿一整天就坐在那里。
他熱衷于去學校的圖書室,而且去得很頻繁,在一整天里,他不是在辦公室就是在去圖書館的路上,或者早已在圖書館。
我的兩個好同學時常在我身邊小聲議論,他們似乎早已懷疑校長。
而我對于校長的行為并沒有什么看法,他那么頻繁地去圖書室,我也沒感到什么不對勁。
只是我的兩個同學似乎十分好奇。
在一節體育課的自由活動時間,剛跑完一圈操場的劉小林向我走來,他氣喘吁吁地揩掉額頭上的汗水,在我身旁坐下。
他剛要說話,遠處的馮陽便向我們跑了過來。他衣服上的銀質小人胸章在太陽的照射下,顯得銀光閃閃,同時也刺痛了我眼睛。
馮陽跑來時的動作很大,劉小林和我都以為他是不是得到了女同學的青睞,從而好來和我們分享他這一喜悅的心情。
他跑到近前,對我和劉小林說:“校長,我看見校長捧著什么東西向圖書室走去了。”
聽到這話,劉小林頓時打起了精神,他問馮陽:“捧著什么東西?”
“我不知道,他把那東XZ在衣服后面,向前走去。”馮陽用手比劃了一下:“那東西有這么大。”
他們兩個十分好奇,決定去圖書館一探究竟。
我也跟了上去。那時劉小林生理上已經有些成熟了,他大膽的猜測起來。他的言論讓我和馮陽同時大吃一驚,我和馮洋都以為校長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至于什么秘密,我們兩個都不清楚。就像校長辦公室的那扇光滑漆黑的門,那扇門后面到底是如何布置的,有幾張桌子,是否整潔,我們都不得而知。
可是劉小林卻比知道得比我們多,他把矛頭指向了管理圖書館的那位年輕女老師。
二
“你別在來了,我是不會收下的。”屋內傳來那位年輕女老師的聲音。
“你收下吧,這是我送給你的。”這渾厚的嗓音,立刻讓我們得知了是校長在里面。
劉小林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朝窗戶看向屋內。他重又蹲下來,對我們說道:“是一束花。”
“你已經結婚了吧,請你別再來了。”聽聲音女老師有些不耐煩了,但校長依舊說著。
“只要你愿意,這都不算什么。”
“我不愿意!”
“是嗎?你家里還有一個躺在病房的父親吧?聽說得了很嚴重的肝疾,光是每個月的治療費用你就負擔不起吧?”
“那也輪不到你操心。”女老師沉默一會冷聲說道。
“你要是愿意,我這兒還有點錢,你懂我意思嗎?”
“我是不會要的,請你現在回去吧。”女老師惱怒地說完這句話后就不在說話。
或許是馮陽腿蹲麻了,他剛想伸展一條腿的時候,不慎一個趔趄倒在了門上。
“誰!”
劉小林見狀立馬扔下馮陽跑開了,而我在扶起他后,圖書室的門也從里面被打開。
校長那一副陰晴不定的臉霎時出現在了我的正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