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諷刺了,你多大?十八歲?十九歲?這個道理是如此簡單,以至于一個剛剛成年的孩子都可以想明白。”
男人笑了很久才逐漸停下,“可有些人,終其一生直至躺進墳墓都無法考慮清楚這些簡單事實,當然……”
中年人嗤笑一聲。
“當然,更有可能的原因是他們已經習慣了用蛐蛐的方式思考,所以故意想不清楚。”
“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我之所以來把你帶進這片鏡結界,是有原因的。”他攤開手向著荀子憂示意四周的空間。
“鏡結界是和現實世界一模一樣的投影空間,這里的元素之力相比于現實世界更為濃厚,你可以把它當成老式桌游系統里的過度位面。”
荀子憂側著耳朵聽。
賢者這樣的人嘴里蹦出“桌游”這種名詞總讓人覺得畫風不對。
你很難把羅馬皇帝和“科幻小說”以及“玩桌游”這類不屬于同一個時代的詞匯聯系在一起。
就像死后來到陰間,你看見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圍在一個桌邊打麻將。
“鏡結界曾經遍布地球上每一處土地,隨著舊神力量的衰退,大量的結界開始崩潰。
絕大多數殘存鏡結界都是人為施展秘術所構成的臨時空間,只有極少部分的結界是永固性的,我們眼前的就是一個。”
賢者站起身。
他座位背后墻壁上,繪制著一張占據整面墻壁的壁畫。
隨著他的起身,壁畫露出全貌。
斑駁的深藍色像是大海深處潮水,群山和天空間寶塔是這張大型壁畫唯一主題。
修建到一半的寶塔為八角型,由地上一直延伸通到云端。
寶塔由堅實的大理石石料制成,它棱角并不神氣,但顯得端莊,四周外沿建有旋轉形的階梯,可以繞塔直通天際。
穿著五顏六色服裝的祭祀正舉著禮器向著高空攀援而上,隊伍的最前端已經隱沒在云霧里,隊伍的最末端還在土地上排著綿延的隊伍。
未完成的寶塔是如此的宏偉,四周雪山只有它高度一半。
塔壁背扛磚料的赤膊勞工,在畫中小的像卑微的蟻群。
“巴別塔,巴別塔。”賢者輕嘆,“你有沒有想過,人類站在通天塔上妄圖挑戰神的威嚴,卻殊不知巴別塔本身就是神的恩賜。
我們又怎么可能依靠著舊神的力量去打敗舊神呢。”
“聯合會在咸海的波濤上鑄造了七尊神像來獲取精神安寧,靠著竊取來的元素之力抱團取暖。可是最終,唯有科學能讓人類在蒙昧的黑暗中燃起希望的燈火。”
賢者手掌按在壁畫的一側。
“荀先生,不介意幫個忙吧。”
荀子憂站在繪畫身邊,抬起手,“我嗎?我不會你們那些神奇的魔法。”
“那叫秘術,魔法只是秘術的一環。”賢者淺笑,“試一試再說吧。”
學著身旁中年人的樣子把手貼在墻壁上,一股溫涼的感觸立刻透過墻壁傳導在自己皮膚。
從墻壁上壁畫剝落的色澤判斷,它不知道繪制在這里已經有多少年。
濕濕涼涼的感觸又不像千年壁畫干透的油彩,倒好似繪制這幅壁畫的畫師剛剛放下筆不久。
“汝當俯首,汝當敬畏,這里是世界的最后壁壘,阿奎斯之盾煉金防御體系。”
他看到一行字符水波般在壁畫幽藍的底色上浮現,流轉。
這行文字用十幾種語言依次閃爍了一便,有漢語,拉丁語,應該還又幾種是法語、俄語和波斯語,也許還有梵語,剩下的文字是什么語言,荀子憂猜都猜不出來。
“這幅壁畫是一個基本監測裝置,打開巴別塔后的空間至少需要兩個人在場,到并不需要你懂什么秘術。
一般情況下能自由進入這里夢結界的只有長老會的成員,我使用了些小手段,希望你不要把它透露出去。”
賢者臉上帶著高中生翻墻逃出校門和女友幽會那種洋洋自得笑意。
荀子憂來不及揣摩賢者大人的內心,他此時全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面前壁畫上。
不是因為眼前的壁畫如何精美,固然它確實非常壯觀。但以荀子憂的藝術鑒賞能力,沒有特殊說明,不足以品鑒油畫的筆觸如何。
而是,
畫,
動了。
他的手正貼在墻壁上,雖然觸感與眾不同,可荀子憂能很清晰的能夠判斷出這就是一副壁畫,絕非類紙質顯示屏之類的科技產品。
就是這些黏在石壁上的油彩,一點點的挪動,組成新的圖案。
祭祀們舉著禮器吟唱著向塔尖走去,勞工開始把磚料覆蓋在巴別塔未完成的塔檐,連四周的云采都在流動。
春、夏、秋、冬,四時風雨。
天光明明暗暗,繪制出季節交替的景致。
簡直荒唐。
就在幾天前,自己還把相聲大王劉寶瑞的《風雨歸舟》當做笑話講給濟慈去聽。
沒想到現在,會動的畫真的就陡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突然,一道雷霆從天際劃過。
荀子憂心里猛然一緊,他聽說過有關巴別塔的著名故事,也知道這座傳說把全世界的人類團聚在一起的寶塔注定會在神明的妒忌下倒塌。
果然,先是一塊石料從云層之中掉落,然后是第二塊,第三塊。
壁畫的底色又藍色變為赤橙,畫師也許這是想要突出天崩地裂的氛圍。
白色雪山燃起炎炎烈火,石壁都被炭火燒熔的從中裂開。
世界末日一樣的災難中,高聳入云的寶塔緩緩碎裂。
人們拼盡全力的搶修,卻沒有辦法阻止它的崩潰。
最終,這座偉大建筑從壁畫上消失,只留下一個黑漆漆的空洞。
“請?”
賢者伸手示意。
“這里通向何處,阿里巴巴與四十大盜的寶庫?”親眼目睹了石壁繪畫開裂變為黑漆漆隧道,芝麻開門的神跡讓神經已然麻木的荀子憂再次受到沖擊。
“我也很希望里面是金碧輝煌的寶庫,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我更希望這一點。可惜,這里只是一座陰森森的墓地,整座鏡結界都是一座陵寢。”
“陵寢!”荀子憂語調抑制不住向上揚起。
“把自己陵墓修建在虛空歷史上很常見,埃及的帝王谷只找到了很少幾位有確切來歷的法老墓葬。
比較著名的像圖坦卡蒙。
圖坦卡蒙在古埃及的法老間并不出名,他沒有做過太長時間君主。歷史上那些更著名和偉大的法老陵寢這些年來一直沒有人找到過。
考古學家認為它們要不然還待在未被找到的隱藏陵墓里,要不然就已經被無數盜墓賊所搜刮一空。
事實上,很多法老皇陵,比如說埃及第十八王朝的開創者圖特摩斯的陵寢,它們就安置的鏡結界之中。”
荀子憂嘴張大的好似可以塞進去一枚蘋果。
君士坦丁十一世的說法說出去不會被當成前所未見的考古發現,別人只會認為是自己瘋了。
“不要這么驚訝,類似的事情在你們震旦也有哦。”賢者說。
“震旦也有?”
“發丘中郎將,曹操。”賢者點出三國時期著名人物的名字。
“曹丞相!”
“對,發丘中郎將其實就是一伙擅長溝通境結界的術士,那時候世界上絕大多數結界還比較穩固。他們把曹操的墓地安置在無人可以找到的虛空中。
公元五世紀左右,隨著舊神力量進一步衰退,鏡結界逐步崩壞。它永遠的切斷了和人類的聯系,因此躲過了后世大軍的搜索,歷史上才有七十二疑冢的說法。”
二人的身影談話間隱沒進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