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琉璃簪
這天早上,洛顏穿戴好,就去了乾寧殿。
乾寧殿是皇宮之中歷代皇帝專門用來批閱奏折的地方,偶爾也在里面面見大臣商議國事,所以洛顏特地穿了一件比較端莊的淺黃色宮裙。
內(nèi)穿素色輕紗,最外層黃色裙擺拖地,上面繡著銀色的海棠,三千青絲高高綰起。一對鏤空鑲玉金步搖戴在頭上,半透明的淺黃色珠子從步搖上垂掛至兩鬢,似新開放的初蕊,沾著清晨的露珠,瑩瑩泛著微光。
膚如凝脂,似是灑落在鮮紅色梅花上的初雪,清凝妍姿,靡顏膩理,額間清雅的銀色花細更是豐姿冶麗。竟叫來往的宮人都看呆了去。
孟凌坐在龍椅上,看到洛顏緩緩從門外走近,一顧傾人。
上次去洛府,洛顏打扮的那樣好看是孟凌可以吩咐的,這一次卻不是,自然感覺就不一樣。
“你來了?!?p> 洛顏正要行禮,孟凌卻打斷了她,直接讓她過去。孟凌的眼中飽含溫柔,一改平時帝王的威嚴之色。
“你替我研磨可好。”
“是。”洛顏在孟凌旁邊默默地研著磨,孟凌安靜的批閱著奏折,像是尋常人家一般,妻子靜靜地為丈夫研磨。
繞枝印花檀木香爐中飄出陣陣玉蘭幽香,一縷清風吹進屋內(nèi),繡著金絲牡丹的白色紗簾偶爾擺動著,伴著洛顏的幾縷青絲一起拂過孟凌的指尖...
“昨日,那位程將軍你認識嗎?”
孟凌正寫著字,沒想到卻突然來了這么一句,但但從孟凌的語氣來聽,又沒有什么,好像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不...認識?!?p> 這一晃神的停頓,孟凌心中便有了數(shù),他也無需再多想什么了,昨晚在宴會上,洛顏那失了神的目光還不夠再說明嗎。
這樣很好,原本擔心洛顏對程澤晟無意,怕會再一次陷入泥濘,這樣看來,他也不必再自欺欺人了...
“你坐下,朕有東西給你?!?p> 洛顏聞言在離孟凌不遠處彎膝正要坐下,孟凌拉著她的手將洛顏拉近了一些。
孟凌靠在洛顏身后,洛顏感覺到孟凌好像在她頭上插了一個簪子。洛顏不解,這種東西宮里不缺,而且洛顏向來也不愛擺弄這些,這些年間賞賜的也不少,何必再送。
孟凌不知從哪拿來一個古銅鏡子,放在她眼前。
“你看看,可好看?!?p> 一支通體銀白的琉璃簪子上竟刻著翩翩起舞的朱雀神鳥。只不過朱雀的羽毛上的花紋卻是有些粗糙,不像是宮中司制房的作品。
“這是?”
“這是朕自己雕刻的,果然你戴著十分好看,只有你能襯得上它。”
竟然是孟凌自己雕刻的,洛顏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這樣的紋路,臣妾戴著不合適吧。”這朱雀自古以來,都算是鳳凰一族的血脈,鳳凰,是后的象征,不是尋常人可以褻瀆的。
“只是朱雀罷了,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
這么些年,前朝無數(shù)大臣們催著他要立皇后,后宮,太后也催。雖然太后不是他生母,他們之間沒有什么感情,但最起碼,一些明面上的責任和關(guān)心,那位太后還是要做的。
他也不是不知道,永銘需要一位皇帝來安撫民心,可是,他就是不想,因為皇后不僅僅是一國之后,也將會是他的妻。
當時也不知咋的,選了朱雀的花紋,無亂如何,洛顏都不會成為永銘的皇后,如果有情,他也許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去爭取,但他們之間從來沒有什么情。
她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份執(zhí)念罷了。
孟凌注意到在說這簪子是他自己雕刻的時候,洛顏眼中的神情有些許復(fù)雜,在這一刻,之前淤積在孟凌心中的迷霧突然間散了,心中卻沒有豁然開朗的欣喜,只剩下沉積在地的陣陣遺憾。
“怪不得,之前給你送了那么多東西,你都不曾歡喜,原來,送東西是要用心的。否則,就是便是送一座城池,也許也難獲你一笑?!?p> 最終,他還是明白的太晚了,他白白浪費了三年的時光。這三年他什么美好的印象都沒有給她留下,他只是強迫她呆在這不見天日的深宮,除了孤寂,什么都沒有。
可笑他還一心待著她終有一日可以交付真心,他又做了什么?值得她的真心呢...
“皇上言笑了...”
不知為什么,洛顏總感覺今天的孟凌和平時有一點的不一樣,具體是哪里不一樣,她說不上來,只是感覺今天的孟凌不單是這個國家的皇帝,而真真切切的是那個叫孟凌的人了。
或許不是今天,從昨晚開始,孟凌就有一些不同了,但洛顏在這宮中已經(jīng)呆的有些麻木,以至于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這一絲不對勁。
沒關(guān)系,有這一天就足夠了,孟凌想,這一生,他不會忘記這一幕的,她為他研磨,他安心處理著國事...
時光有時真的過得很快,不經(jīng)意間,從門外透進來的光漸漸泛著金色光芒,迷幻人眼,孟凌暗覺得之前這樣的美,他怎么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呢。
“你回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了?!?p> “好?!甭孱伷鹕?,向外走去,就快走出門外時,剛踏上灑落在門邊上的一片金色殘陽,聽到了從身后傳來的聲音,帶著一絲歉意,還有不易覺察的淡淡失落。
“對不起,那日,我不該不征求你的同意就自以為是的帶你去洛府,不考慮你的感受?!泵狭枳约憾紱]有注意到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再習慣性的自稱為朕。
“...沒事,都過去了,臣妾早不在意了?!?p> 洛顏再次向前走去,這一刻,一直不斷飄動的紗簾安靜了下來,原來,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