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冥想回力,等到我們即將新官上任的都保副決定冒死突圍之時,你再來喚醒我吧。到了那時,一支普通的箭矢理應便可以要了他的小命。”射出那一支驚天動地的獸首紋箭的弓星尊從身后箭箙當中取出了一張獸皮來,說完便席地而坐,冥想起來。看來剛才激活星域才射出的那一箭,對他而言確實是一種巨大的消耗。
另一位黑衣自然不敢怠慢,招出大星錘,從當中分出星鎧與星槍,守護在弓星尊的身旁。從他那一身星鎧近八成覆蓋率的完整度、面甲上顯現出來的章紋來看,這一位星君的品級多半不會低于同伴的品級。
與一位弓星尊搭檔的,自然是弓星尊的后盾,至少在這一次的行動當中是如此關系。從兩從容淡定、若無其事的情緒來看,這一次的行動理應是十拿九穩了。
一箭擊沉了七羽星舟之后,院子里的眾人想要逃跑,也沒有了合適的交通工具。尤其從山上的這個位置俯瞰下去,即便不是星君,對四周的風吹草動也全都是一覽無余。更別說早在黑衣人突襲之前就已經露面的那幾位弓星君雖然未必有弓星尊的品級,箭術卻也老道,堪稱是同品級星君當中最為鋒銳的矛!
其實從弓星尊射出那一支獸首紋箭到七羽星舟被擊沉,中間過去了不過只是三四呾的工夫而已,等到院子前的空地恢復如初的時候,那些黑衣人星君便再次向前突進。這時,那些黑衣人已經有了一些爭分奪秒的緊迫感。
寅虎洲猛虎軍團的呼應需要一點時間,但是在雙河鎮方向已經有人馳援此地了。雙河鎮方向馳援此地的人數未知,抵達的時間未知。夜長,唯恐夢多。
前一波與船員們正式作戰的傷亡已經清理完畢,提前撤離。剩余的兩三百人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少部分從大門闖入,另外那些便直接翻墻而入。
然而,就在這時,院子里席居四周突然涌起大量的霧氣!將主體建筑群落罩上了一層薄紗。
“是蜃燭!盡量收斂感應方圓,不要與蜃氣進行過多的接觸!”
“蜃氣致幻,小心提防!”
“用唇典確認自己人的身份!”
原本一直只是在后方掠陣的那五個黑衣人居然一眼便辨識出了霧氣的來由,分別朗聲警示。
唇典,即茶樓酒館說書人話本里所說的“黑話”。有些黑話是行會、結社、船行、商會等等組織之間通用的暗語,有些則是組織內部所使用的,不一而足。
院子里的霧氣洶涌而至,很快便彌漫于整一座院子里的各處,并且開始向外面漫溢。
“搜索蜃燭所在位置!那是蜃氣的中心,也是唯一沒有蜃氣的區域!”黑衣人傳聲筒一般將最新的指令傳達了開去。
此時,在原本占地頗廣的院子里其實已經陸陸續續涌入了三百人,照理說應當是轉身就能碰到人。可實際上這三百號人進入了蜃氣籠罩的區域之后,仿佛泥牛入海一般再沒有一星半點的聲息傳出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那些黑衣人爭先恐后的搶進了院子當中,甚至有懷疑院子里面究竟是不是空無一人。
那五個掠陣的黑衣人略微抬起頭來,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各自從虛空之中取出一枚精致華美的編鐘來。從編鐘上的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章紋來看,極有可能就是星殿每逢盛大祭祀慶典之時所使用的奎金紋器!除了星殿之外,其他任何組織或勢力是沒有資格使用這種六章紋器的,否則將被視為是極大的僭越,將會迎來星殿的雷霆震怒!
至于從虛空之中取物,是星君通過晉級星尊之后與初醒時那一座須彌山之間的通道而完成的。之所以說須彌山是不可名狀的,那就是從來沒有人能夠在任何一座云境之地的須彌山發現任何一位星尊存放于上面的任何東西!但是所有的星君都是認同這一點:初醒時所感應到的須彌山,與冥想修煉時內視狀態之下所見到的須彌山,確實就是云境之地那種須彌山!即便是神族也無法解釋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便只能以不可名狀來描述、定義。
稍微仔細看兩眼,便能夠分辨出來那五枚奎金編鐘每一枚都是獨一無二的,上面的鐘鼎文與巨石碑文、舍利子上的甲骨文,都是由繪筆將墨汁狀態的奎金描繪于器具之上所形成的。這五枚奎金編鐘大小不一,鐘鼎文的內容以及多寡同樣不一,此時編鐘都是靜靜的懸浮于那五位黑衣人面前。
五位黑衣人的兜帽將其面容遮掩得嚴嚴實實,看不到表情,只能聽到已經開始了祝咒。那種夢囈一般的祝咒幾乎沒有任何規律或者旋律可言。而在祝咒的同時,那五位黑衣人手上則不停的變換著手印。
這五位黑衣人穿著兜帽長袍,樣貌遮掩的嚴密,幾乎只露出了長袖當中一雙手來。
自左右雙手手腕的寸口位置開始,兩道洶涌的光亮,如同大江大河一般向著手掌方向奔騰而去;沿著縱橫交錯的掌紋分出五條支流,分別又向著五指手指的指根而去;沿著指根的紋路繼續向上,到達指尖的指紋,幾乎將十指的指紋全部點亮。稍微仔細一看,其實也能發現,手掌上包括掌紋、指紋在內的掌心的所有紋路約莫點亮了九成,并不是全都點亮了,都是些邊邊角角的紋路沒有被點亮。
黑衣人雙手攤開,掌心向上,那些掌紋、指紋點亮了的部分便懸浮起來,停在了手掌上方,像是由大大小小的星紋所組成的陣列。
而隨著黑衣雙手開始結出各種手印的時候,這些星紋便對應著手指、手掌各處的動作開始了相互融合,最終形成了一團完整的星紋,相當于是那些大大小小星紋的組合。
黑衣人每一段或長或短的祝咒,對應著一個手印,然后便會手印的指掌之前便釋放出這么一團完整的星紋來,飄飄蕩蕩的撞在面前的奎金編鐘之上,發出一聲悠揚的撞鐘聲響。
單獨一位黑衣人確實奏不出任何旋律,但是當五位輪番將星紋當作撞槌在奎金編鐘之上發出聲響,卻形成了一曲渾然天成的音律!
這五位黑衣人顯然是在運用某種協同操控的器陣,從那五人更勝似一人的天衣無縫的銜接之上,可見判斷出五位的默契是極深的,顯然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并且,這種音律不僅僅如同天籟,甚至還是清晰可見的。
黑衣人將星紋當作撞槌而撞在奎金編鐘之上,便會從奎金編鐘之上飄浮起來一道全新的星紋。這一道金光閃閃星紋本身大小尺寸便已經跟編鐘大小相近,如同風箏一般飄到了院子上方,與其他金光閃閃的星紋按照某種玄妙的順序形成排列。
隨著旋律的奏響,這些金光閃閃的星紋所排列的形狀已然可見雛形,理應將會是幾乎能夠將院子完全籠罩起來的一枚巨大無比的編鐘!
從編鐘所在半空之中俯瞰,此時在院子的天井之中,蜃氣如同風暴的風眼一般留出了一個豎井狀的氣壁來。
路小為、牛小妞,以及七羽星舟幸存的一眾船員,正擠在這“豎井”當中。
眾人的中間,點著一根兒臂粗細的白色蠟燭,蠟燭表面晶瑩剔透,蠟燭內有近似于龍珠上龍紋的星紋,星紋便相當于是燈芯,從根部一路向上,燈芯頭是一條飄搖盤旋的蜃龍狀的煙霧;煙霧狀蜃龍栩栩如生,從它的口鼻當中的裊裊煙霧升騰而起,形成一片巨大的荷葉形狀,然后再向著四周擴散蔓延而去。
晨霧一般的蜃氣當中,可以看到那近三百人的黑衣人星君此時已經全部斂去了星鎧、星兵,然后緩步繞著院子的天井在反復繞圈!從他們那呆滯的眼神不難猜到,這些人從一進來院子當中,受到蜃氣與巨石陣的恐怖的雙重負面影響,早已經深陷于幻境當中而無法自拔!
“可惜了啊!雖然我們現在待在這里暫時安全,卻無法對那些黑衣人進行任何攻擊。”船長抬頭看了看那逐漸開始成形的金光閃閃的編鐘,問道:“都保副覺得我們還剩多少時間呢?這編鐘的具象一旦成形,那些祭司、神仆釋放出‘晨鐘暮鼓’星紋來,一切幻境將不攻自破。蜃燭畢竟只是蜃燭,不是真正的蜃氣,更不是蜃龍。”
“原來這就是振聾發聵的‘晨鐘暮鼓’星紋,五人分別對應五音,屬于協陣的一種.......神戰期間,神族憑借著這些奎金編鐘抵抗住了云境之地、鏡界的潮汐所產生的種種負面影響,從而保證了艦隊、軍團的戰斗力.......”路小為同樣抬頭看著上方那一枚即將成形的巨大編鐘,喃喃的說了兩句,然后轉頭看向船長,嘿嘿一笑,問道:“船長,你們小時候玩過老鷹抓小雞的游戲么?”
船長與大副、甲長面面相覷,遲疑了一下,還是答道:“星落大陸上的童子,沒玩過老鷹抓小雞的恐怕也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