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70年代的雪域高原可沒有現在的高樓大廈,記憶中的二層藏式小樓位于雅礱河谷岸邊不遠。
青石圍起的牛圈里健碩的牦牛悠閑地窩在墻角沐浴著陽光。墻體四周貼滿和小伙伴們在放學路上或周末休息時撿拾的牛糞,用風干的牛糞烘烤的膜片,再輔之以一杯醇香可口的酥油茶,可是記憶中當時最美味的早餐了。木柵欄圍起的小院和這座典型的藏式小樓共同組成了嘉措大叔的辛福之家,當父母休假回家的時候,嘉措大叔的家也就成了我棲息之所。
大叔是典型的藏族漢子,祖祖輩輩居住在雅礱河畔,和平解放前的身份是農奴,解放后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日子伴隨著他成家立業、結婚生子,而且在政府謀得一份營生,原本的主業便成了休閑娛樂的副業。如果把我也算上,當時的嘉措大叔應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作為孩子,最大的愛好就是玩,最大的興趣當熱就是吃!在嘉措大叔家的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從黃土高坡到雪域高原再回到家鄉,前后10余年的光陰,整個童年我是在父母和嘉措大叔一家的呵護下度過的。或許是考慮我體質較弱,父母休假盡可能不帶我回家,以免頻繁的高原反應影響我的健康成長,這段時間我會和嘉措大叔的孩子共同生活,一起上下學。永遠無法磨滅的童年記憶也就在這幾年漸次形成,并在腦海中留下烙印,盡管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些記憶開始變得模糊,但還是會時斷時續地在睡夢中呈現。
從學校到嘉措大叔的家有兩條路,一條是石子鋪就的馬路,經過車馬長年累月的碾壓已成為坑坑洼洼的搓板路,走路都比坐車舒服。另一條是要經過一座小山丘,夏天的時候山丘上高山草甸植被茂盛,偶爾可見的灌木綠植點綴期間,山頂有個不大的藏式廟宇。天氣晴好的時候,我們會專門繞道爬上山丘,沐浴著高原干凈的陽光,呼吸著純凈無污染的空氣,在山頂眺望遠處的雅礱河,尋找遠處依稀可見的青石小屋。然后連跑帶滑地從山坡上下來再回家。拖算盤是這一段路程中的必備娛樂,算盤綁上繩子在山道上拖行,聽著算盤珠與道路摩擦發出的聲響,我們會發出爽朗的笑聲。興趣濃厚時,我們也會創新玩法,走上坡路讓上幼兒班的妹妹站在算盤上,哥哥在旁邊護著,我拉著繩子在前面拖,把妹妹拖上山頂,也許這是我創造的最早的山地滑板運動吧。走下坡路放開繩子讓算盤沿山坡自由滑行。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算盤付出了生命,我和哥哥會被嘉措大叔呵斥一頓,但也僅此而已,嘉措大叔舍不得動我一下手指頭,再去買把算盤就此翻篇,頂多叮囑幾句,這樣玩危險。但父母是不會饒恕我的錯誤的,每次發現我的算盤換新的,就會賞賜一頓雞毛撣子。每每這時,嘉措大叔會第一時間給我圓場:孩子嗎!愛玩,教育教育就行了,可別打壞了。當年的生活真的,就那么簡單。
當年的物資并不豐富,內地與雪區的交通條件所限,酥油茶和糌粑還是藏族人的主要食物。就這簡單的不能在簡單的酥油茶的依然是我至今難以忘懷的高原美食,更是懷念喝茶的過程中用現代的話來說的那種天人合一,自然與生活的完美和諧。前些年雪區的朋友送我幾盒工廠化生產的酥油茶,嘗過之后索然無味,沒有了當年酥油桶現場打制,牛糞為燃料旺火煮制出來的味道地道。記憶中的酥油茶味道醇香撲鼻,是以牦牛的牛油為原料傳統手工方式加工而成的,用牛糞旺火煮制而成的,無任何添加劑成分。由于高原地區空氣稀薄,氣壓較低,只適合高山草甸類植物生長,可用于做燃料的物質奇缺,原生態的放養方式和無污染的環境條件牦牛糞成為藏族人祖祖輩輩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天然燃料。只要有牦牛存在,作為燃料的牛糞就不會短缺。于是撿牛糞自然就成了藏族人無論婦女和小孩必需完成的任務。我不愿意撿牛糞的,過程很幸苦,又臟又累,但嘴饞的很,老想喝嘉措大嬸手打的酥油茶。索取必然會有付出,為了解決嘴饞的根本問題,我還是選擇跟著哥哥妹妹一起去撿牛糞。每到周日,背上背簍沿著坑坑洼洼的搓板路或到林卡放牧的區域撿拾牛糞,雖然過程幸苦,但享受香味撲鼻的烤饅頭片和品味醇香的酥油茶的愜意總會戰勝抵觸的小情緒。每次撿拾我們都會滿載而歸。嘉措大叔和大嬸會把我們撿的牛糞收集清理,打成圓餅貼在小樓和牛圈的青石墻上,下一步就是耐心地等待自然風干做燃料了。
高原的天離地很近,高原的天碧空如洗。童年就在嘉措大叔家無憂無慮的度過,直到10多年后不得已隨父母調動回到老家,還是無法忘卻那雪域高原上的嘉措大叔和大嬸,無法忘卻兄弟姐妹的快樂童年。有經歷了40多年的發展,你們還好嗎?半百之年真的好想再踏雪域,再上高原,與曾經的伙伴把盞言歡。

老醯兒醋壇子
新手入駐起點,寫下心情,小試文筆,只為在高壓的工作環境外尋找一片心情的釋放天地,重拾曾經的愛好。恭請點評指導!